孟昭南看着刘姐那副震惊的模样，心里早有准备，脸上却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刘姐您可别这么看，我就是瞎捣鼓呢。”

    她蹲下身，轻轻扶正一棵被风吹歪的黄瓜苗，动作娴熟自然。

    “我老家那边地好，我从小就跟着我奶奶在菜园子里混，学了点皮毛。来之前，我特地包了些我们那的土，还带了些好活的种子，想着试试看，没想到还真长出来了。”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却又合情合理。

    刘姐听了，脸上的惊诧慢慢变成了羡慕和佩服。

    她也试过在院子里种菜，可这西北的风沙天，别说结果了，苗都活不过三天。

    “小孟你这手可真是太巧了！”刘姐由衷地赞叹，她的视线在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子上流连忘返，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家属院里常年缺新鲜蔬菜，她家老赵肠胃不好，医生嘱咐要多吃些绿叶菜，可这上哪儿弄去。

    “那个……小孟啊……”刘姐搓了搓手，脸上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了，“你看，你这菜……能不能匀我几棵？你放心，我拿东西跟你换，粮票布票都行！”

    孟昭南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得爽朗。

    “刘姐您看您说的，太见外了！不就是几棵菜嘛，等长好了您随时过来摘！还换什么东西，往后咱们就是邻居，我跟砚池有什么不懂的，还得您跟赵领导多指点呢。”

    她说着转身就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布袋，里面装着两根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黄瓜和三个红得发亮的番茄。

    这些都是她提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还剩下的。刘姐您先拿回去给赵领导尝尝鲜，自家种的跟外头买的不一样。”

    刘姐看着那水灵灵的黄瓜和番茄，眼睛都直了。

    在这地方，这玩意儿可比肉都金贵。

    她推辞了几下，见孟昭南态度坚决，只好感激地收下了。

    “那……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妹子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刘姐提着袋子感觉沉甸甸的，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这个新来的陆团长媳妇，不仅有本事，还会做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送走刘姐孟昭南关上院门，心情愉悦。

    陆砚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饭，正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他没问孟昭南为什么会有多余的黄瓜和番茄，只是在她走过来时，低声说了一句。“你心地真好。”

    孟昭南愣了一下，随即弯起了眼睛。

    这男人，夸人都这么一本正经。

    她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洗吧，你累了一天了。”

    陆砚池却没松手，高大的身子挡在她面前。“我来。”

    他力气大，孟昭南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男人挽着袖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洗碗的背影，宽肩窄腰，手臂线条结实有力，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

    与孟昭南这边的温馨惬意不同，远在千里之外的孟晴，正经历着她两辈子以来最难熬的日子。

    天还没亮透，她就被一阵粗暴的拍门声惊醒。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太阳都晒屁股了！我们顾家是娶了个媳妇，不是请了尊菩萨回来供着！”

    尖锐刻薄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门，是顾墨的母亲张翠莲。

    孟晴烦躁地把头埋进被子里，那被子又薄又硬，还散发着一股洗不掉的霉味。

    她嫁过来三天了，没有一天是睡过好觉的。

    “听见没有，赶紧起来做早饭！一家子都等着你伺候呢！”张翠莲在门外不依不饶地叫嚷。

    孟晴猛地坐起身，胸口堵着一团火。

    上一世，孟昭南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不对，上一世孟昭南逆来顺受，把这家人伺候得服服帖帖，所以顾墨才会对她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孟晴强压下怒火，慢吞吞地穿好衣服。

    她不能发脾气，她要忍，要让顾墨看到她的贤惠懂事，以后他飞黄腾达了，才不会忘了自己这个陪他吃苦的糟糠之妻。

    可当她推开门，看到院子里那个穿着破旧衣裳，正蹲在地上劈柴的男人时，心里的那点建设又瞬间崩塌了。

    顾墨听到声音，抬起头，他额上全是汗，脸上也沾了灰，看到孟晴，他眼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有不耐烦。“你怎么才起来？”

    孟晴委屈地咬着嘴唇：“我……”

    “行了，赶紧去帮忙，妈身体不好，你别整天跟个大小姐似的。”顾墨打断她，语气生硬。

    孟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走到顾墨身边，可怜巴巴地拉住他的衣袖。

    “顾墨哥，妈她一大早就骂我……我不是不想起，我只是……只是还不习惯。”

    她以为顾墨会安慰她，至少会说句软话。

    可顾墨却像躲瘟疫一样甩开了她的手。

    “孟晴你搞清楚，这里不是你家！你要是觉得委屈，现在就可以走！”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厌恶，“别忘了，这门亲事是你自己哭着喊着换来的！”

    这句话直接刺到她的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时，张翠莲端着一盆脏衣服从屋里出来，“砰”地一声扔在孟晴脚下。

    “别杵在那儿装死，把这些衣服都给我洗了！记住，要用手搓，肥皂省着点用，那可都是要花钱买的！”

    孟晴看着那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脏衣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在孟家，连自己的手帕都没洗过。“妈，我……”

    “叫谁妈呢！我可没福气有你这样娇滴滴的儿媳妇！”张翠莲双手叉腰，三角眼一瞪，“赶紧干活！不然今天中午饭你也别吃了！”

    孟晴求助地看向顾墨，可顾墨却别过头，继续劈他的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孟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孟昭南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孟昭南会那么拼命地工作，想要逃离这个家。

    她咬着牙，蹲下身把手伸进了冰冷的脏水里。

    屈辱的泪水混着肥皂沫，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好不容易洗完衣服，她的手已经泡得发白起皱。

    回到她和顾墨那间又小又暗的屋子，她瘫坐在床边，只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她打开自己带来的小皮箱，里面是她所有的嫁妆。

    林爱华到底还是心疼她，偷偷塞给了她两百块钱和一些布票。

    这是她最后的底气了。

    她正拿着钱发呆，门突然被推开，张翠莲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晴手里的那叠钱，闪着贪婪的光。

    “哟，还藏着私房钱呢？”她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正好家里米缸快见底了，小墨读书也要钱，这些钱我先替你们保管着！”

    “你还给我！”孟晴急了，扑上去想抢回来。

    “那是我的钱，是我妈给我的嫁妆！”

    张翠翠莲把钱往怀里一揣，用力推了孟晴一把。

    “什么你的我的！嫁到我们顾家，你人都是我们顾家的，你的钱自然也是我们顾家的！”

    孟晴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你们是强盗，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走啊你现在就走！”张翠莲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我看你走了，还有没有脸回你娘家！别忘了，是你自己死活要嫁过来的，现在哭给谁看？”

    孟晴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跟孟昭南换亲，不该嫁给顾墨这个穷鬼，更不该招惹他这个老妖婆一样的婆婆。

    听到屋里的哭喊声，正在院子里看书的顾墨烦躁地皱起眉。

    他“砰”地一声合上书，大步走进屋里。

    孟晴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顾墨哥，你快让她把钱还给我！那是我妈给我防身的钱啊！”

    顾墨低头，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孟晴，眼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愈发浓重的嫌恶。

    他一脚踢开孟晴的手，声音冰冷：“够了！你闹够了没有？”

    他转向张翠翠莲，语气缓和了一些。“妈钱您先收着吧，家里开销大。”

    然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孟晴，一字一句地开口。

    “孟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家里闹，影响我读书，我就去公社申请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