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枫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轰——嗡——！

    十二个巨大的轮胎，在瞬间爆发的恐怖扭矩下，疯狂地剥开地面的焦土，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头沉睡的钢铁巨兽，苏醒了。

    李轩枫猛地一打方向盘，那庞大的、重达数十吨的车身，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甩出了一个蛮横的漂移。

    厚重的车体侧面，像一堵移动的城墙，狠狠地撞进了那群正要集火的机器人阵中！

    哐！哐！哐！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与撕裂声。

    三台“清道夫”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直接撞飞，在半空中就散成了一堆零件。

    房车巨大的阴影，将重伤的“源体”完全笼罩、掩护在了车身之下。

    李轩枫的意识，探入车底。

    回来。

    蛰伏。

    那头几乎陷入昏迷的黑色巨兽，化作一道流光，被强行收回了刚刚被它自己撕开的储物夹层。

    房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咆哮着，冲破了包围圈最后的缺口，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黑色巨兽，向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茫茫废土，狂奔而去。

    车轮滚滚，将旧时代的残骸与追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几十公里后，驾驶室里，急促的警报声终于停歇。

    王胖子瘫在副驾驶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检修着刚刚经历过极限操作的系统，嘴里骂骂咧咧。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雷达屏幕的一个角落，那张满是油污的脸上，刚刚浮现的一点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老大……”

    他的声音发干，伸出颤抖的手指，点向屏幕上一个正在稳定闪烁的、微小却又无比刺眼的信号源。那个信号源的频率很古怪，像是从无数个被摧毁的单位上，同时发出的微弱回响，最终汇聚成一个无法摆脱的坐标。

    “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

    韩心棋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划过一道残影，调出了信标的详细协议。

    “物理性的，无法通过电子手段屏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独有的绝望，“它不是在广播，是在引发周围金属碎屑的谐振。只要我们还在移动，轮胎和地面摩擦产生的静电，我们车体本身的金属反应，都会变成它的扩音器。”

    “田哲那个狗娘养的，他在每一台‘清道夫’的残骸里，都他妈留了后手……那是个追踪信标。只有在宿主被摧毁后，才会激活。”

    这根本不是追踪，这是诅咒。

    这头钢铁巨兽，无论开到哪里，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串无法抹除的面包屑，引来更多的，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李轩枫的指尖在主控屏幕上划过，调出了更大范围的地形图。

    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钢铁和坍塌厂房构成的黑色疤痕，占据了整个地平线。

    废弃工业区。

    唯一的，可能藏身的复杂地带。

    “不行，就这么冲进去也是个死。”王胖子一抹脸上的油污，烦躁地在驾驶室里踱步，“咱们是挺大的，可也架不住人家数量多啊。这不就是把一块大肥肉扔进了一窝饿狼里？”

    他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咱们找个地方，把这破车的排气管、保险杠，什么能拆的铁疙瘩都拆了，扔得满地都是，再用高压电去激它们。多弄他几百个假信号，让那帮铁罐头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去！”

    “来不及。”韩心棋直接否决了，“这种追踪信号的强度，和金属质量、能量反应都成正比。我们这台车就是黑夜里最大的一支火炬，那些小蜡烛根本骗不过来。”

    她指着地图上信号来源的方向，无数条代表追兵的红线正在那里汇集。

    “但这种持续追踪需要一个中-继站来放大和校准信号。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信号塔，把它从物理上彻底摧毁，至少能争取到几个小时的安静。”

    李轩枫听着两人的争论，脑子里那台经过基因优化的生物电脑，已经将两套看似矛盾的方案，揉碎、重组，生成了一个全新的、疯狂的行动方案。

    金蝉脱壳。

    “我们分头行动。”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我负责引开主力。”

    王胖子眼珠子都圆了：“老大，你一个人？开玩笑呢？”

    李轩枫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韩心棋：“把备用的通讯终端给我，我需要和你们保持单线联系。”

    他又转向林薇。

    “你跟王胖子一起，找到那个信号塔给我把它打烂。”

    就在王胖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李轩枫抬起手在他们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抹。

    嗡

    一道微光闪过，一台半人高黄色的看起来笨拙无比的六足工程机器人凭空出现在车厢的地板上。

    它的机械臂上还带着钻头和切割器，浑身都是工业划痕丑的很有特点。

    李轩枫走到房车后部，从一台被撕裂的清道夫残骸上硬生生掰下来一块还在微微发热的核心碎片。

    那正是追踪信号最强的源头。

    他将那块碎片用强力胶带简单粗暴地固定在了工程机器人的背上。

    “韩心棋把它的遥控权限接到我的终端上。”

    韩心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轩枫的意图，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彩手指立刻在控制台飞舞起来。

    几秒后她抬起头。

    “好了！有效遥控距离十五公里超过之后会有延迟。”

    李轩枫点了点头，他的战术目镜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简陋的、充满了雪花点的机器人第一视角。

    计划很简单。

    由这台装着信标的工程机器人去当那个最显眼的诱饵。

    而他自己则利用【透视】和对地形的预判，在暗中遥控上演一出“无人驾驶”的诱敌大戏。

    “准备！”

    房车在一个巨大的废弃龙门吊后停下。

    后舱门滑开。

    李轩枫操控着那台黄色的工程机器人笨拙地爬下车。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通过终端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冲！

    这台笨拙的铁疙瘩以一种不属于它的敏捷六足狂奔，一头扎进了废墟深处朝着工业区的核心地带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