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失去了力量的哈比萨二世，自然没办法察觉自己身后还坠着十二个木头人——不过就算真发现了，眼下的他也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只因为，直到从监牢中逃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处可去。

    原本在监牢的时候，他还想着，只要能逃出来，他总还能东山再起的，可真到了逃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哪也去不了——只因为每个城市，甚至每个村庄，都有那该死的世界树留下的分身。

    那该死的世界树，随时都能让分身发挥出与本体相当的实力，就像是塔赫利斯的那个木头人一样，真撞到这种东西，那他这逃跑也就白逃了。

    “可是，连村庄都没办法靠近的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哈比萨二世才真切的明白了，他要走的这条路，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难。

    没办法靠近人类的聚居点，也就意味着没有补给，当然这对他来说还算能接受，大不了就自己狩猎，可他这边没办法靠近那些本地人，也就意味着，那些本地人会持续不断地受到世界树的影响。

    在世界树的影响之下，他们迟早会背叛大地，成为那邪树的走狗。

    “为了大地，我必须做点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哈比萨二世就想要把这些人都杀光，只要先一步让他们回归大地，那邪树也就没办法利用他们了。

    更何况，他眼下手里也还有两个可用的大将，虽然这两个外星冒险者严格来说不算是他的从属，但是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他完全可以让这两个星海来客作为自己的开路先锋。

    可是，在片刻的思考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因为，拜蛇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拜蛇教也曾经掳掠过这些本地人，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打出来，即便当初背靠世界树，也只能缩在帝国边境苟延残喘——虽然在民众眼里，拜蛇教或许是恐怖的象征，但哈比萨二世，却从未将拜蛇教真的当成什么对手。

    “如果我也做了类似拜蛇教的事情……那我恐怕真会跟拜蛇教一个下场了。”

    哈比萨二世摇了摇头。

    他想要的不是苟延残喘，更不是普通的泄愤，他想要的是赢回来，是战胜那个邪恶的木桩——所以他必须要走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才行，必须要斗败那邪恶木桩才行。

    所以，问题来了。

    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

    “这……”

    片刻的思索之后，哈比萨二世的脸色铁青。

    是了，他又不是蠢货，又怎么可能看不到那条正确的道路是什么——所谓正确的道路，其实一直都摆在他的面前，甚至可以说是放在他的脸上。

    那就是，将他打败的那条道路。

    简单来说，就是那邪恶木桩的做法，七年的苦行，让他输得毫无理由——可就算他再怎么没办法理解，输了终究是输了，既然他输了，那就说明这套办法是正确的。

    既然道路是正确的，那理解不了，只能说明他有问题。

    所以说，他真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完全没问题！”

    深吸一口气，哈比萨二世攥紧了拳头。

    其实还是有问题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哈比萨二世才意识到，真正把自己困住的到底是什么。

    这甚至已经跟对手无关了，跟邪恶木桩也无关了。

    真正把他困住的，是他的尊严。

    他的尊严，让他没办法拉下脸来，去学习那邪恶木桩的做法，他的尊严，让他做不到放下面子，去将他的对手作为老师。

    但是，尊严这种东西，重要吗？

    和大地的安危相比，和这世间万物相比，所谓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干了！”

    哈比萨二世随手便将一张金属脸皮撕了下来，这样的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

    紧接着，在示意那两个外星冒险者，自己需要修行之后，哈比萨二世便找了个附近的村落，一头扎了进去。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邪恶木桩也是这么干的，先通过给好处，来换取这些泥腿子的信任，然后就是一路这么走下去……

    “抓住他！是越狱的教皇！”

    没等哈比萨二世这边开口，当地民众却先一步对他展开了抓捕。

    这样的抓捕，自然抓不住哈比萨二世，但却也让他感受到了，眼下的信息到底发达到了什么程度——他这可是才越狱，连一个晚上都没过，眼前这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小村庄，居然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世界好像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模样。

    不过这短暂的插曲，也让哈比萨二世突然意识到了，相比于那木头人，自己好像还少做了一个步骤。

    那就是……

    “要……投降吗？”

    哈比萨二世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又抬手撕下一张金属面皮。

    若是普通人的话，在第一次撕下脸来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当场暴毙了，但对于身躯如同水银一般的哈比萨二世来说，只是一张脸而已，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遗传，让他那钢铁般坚硬的身躯，也能做到千变万化的柔软。

    而这，也就是他领悟到的，生存之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可以被称为，大地之道。

    “承受万物，承载一切！”

    这一刻，哈比萨二世的心中，竟隐隐有所明悟！

    “难怪那邪恶木桩会得到力量……原来这狗种的行为，还真是暗合了大地之道！”

    不过现在的话……

    他，也知道了。

    于是，在大地教会城里的第七个年头，第一任教皇陛下哈比萨二世，主动承认了自己因身体老迈带来的昏庸，随后便退位让贤，将教皇的位置，禅让给了眼下呼声最高的，甚至可以说是众望所归的，木行者。

    “既然你想要这一切，那我全都给你。”

    退位典礼之上，看着那成功加冕的木头人，退下去的哈比萨二世，反而笑了出来。

    “现在，可是轮到你坐这个位置了。”

    “这个位置，你真能坐得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