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一下——”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许红米打字。

    樊胜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问许红米要不要一起吃。

    许红米摇摇头，谢绝了。

    樊胜美对此倒不意外，继续问许红米是在忙工作，还在跟许红豆聊天。

    许红米回完杨牧野消息，合上笔记本电脑。

    “有事？”

    樊胜美一脸幽怨：“你天天回来都在加班，咱们好久都没聊天了。”

    许红米耸耸肩，从电脑前站起身。

    “走吧，去外面坐着慢慢聊。”

    两人一起来到外面客厅沙发上坐下。

    许红米蜷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再次婉拒了樊胜美递过来的葡萄。

    樊胜美抱着水果盘，也学许红米一样盘腿坐在沙发上。

    “你想和我聊什么？”

    “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了个新闻，就魔都电视台那个《新闻进行时》，上回在东大把杨牧野当成普通学生采访的那个最美女记者，叫什么来着——”

    “何欢。”许红米替樊胜美说道。

    “对对，就是那个何欢，她这次又去东大采访了，不过采访的是东大食堂里打工的一个女生，叫房似锦。”

    许红米听完点点头。

    “然后呢？”

    “那个女生挺惨的，本来去年的时候考上了东大，结果硬是被家里关了一个多月，错过了入学报名的最后期限，最后只能留在学校食堂打工。”

    许红米皱眉。

    “为什么啊？”

    “家里重男轻女呗，她是老四，上面还四个姐姐，母亲觉得她就应该早早出去打工，和三个姐姐一样帮着家里供养最小的弟弟。”

    樊胜美心有戚戚说道。

    许红米叹了口气。

    “很多落后地区的大山里就是这样，你说这个女孩都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她还跑出了大山，像她三个姐姐那样，一辈子被困在那种落后的环境里才是最可怜的。”

    这么说，其实也是在变相安慰樊胜美。

    没想到樊胜美却摇摇头：

    “这跟地区落不落后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人的观念，发达地区照样有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情。”

    许红米以为樊胜美说的是她自己，正想宽慰两句。

    没想到樊胜美跟着就说起新闻里的另一个主角。

    “那个何欢不光去东大采访，还去华东师大，采访了一个叫苏明玉的女生，她的经历才叫一个惨。”

    本来何欢还采访了刘文静，可是编导觉得相比起房似锦和苏明玉，刘文静的经历过于普通了，新闻性不足，于是就没有放到新闻里。

    “也是家里重男轻女？”许红米忍不住问道。

    “新闻里是这么说，但我后面上网去查了一下，发现这事背后的隐情远比新闻报道里要复杂，这个苏明玉高考本来分数本来是可以上水木的，结果母亲逼着她报了华东师大的公费师范生。”

    “她家有什么特殊情况？”

    “他们家三个孩子，大哥水木毕业去斯坦福留学，二哥就考上了个民办三本，结果母亲为了供大哥二哥读书，不光把家里的一间房子卖了，还逼着女生报公费师范生。”

    “……”

    许红米听后一阵无语。

    这也太偏心两个儿子了吧？

    “一开始我也觉的她母亲是重男轻女，心想着跟她一对比，我这都算是幸福的了，结果去网上一查才知道，苏明玉的二哥居然是她母亲婚内出轨生的，她母亲把家里的资源都倾注在了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身上，然后拼命压榨小女儿，最后是苏明月拉着她二哥去做了亲缘鉴定真相才被揭开。”

    许红米一开始都不相信樊胜美说的，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结果樊胜美信誓旦旦保证说，这不是什么小道消息，姑苏本地报纸都已经报道过这件事，千真万确。

    没等许红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樊胜美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家，就两个女孩，父母还都把你们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

    许红米耸了耸肩。

    她们家这个宠女儿的传统，从许红米姥姥那一辈就开始了。

    因为姥姥也是两个女儿，宠得不行。

    跟新闻里两个女生，还有樊胜美一比，许红米真觉得自己和许红豆生在这样的家庭，真的是上辈子的福报。

    樊胜美又叹了一口气：“行了，不说这些糟心的，红豆最近怎么样？”

    “她啊——”

    许红米明显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把许红豆可能会上春晚的事情说出来。

    一来事情还没定。

    二来许红米怕进一步刺激到樊胜美。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快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沾点好运。”

    “她就老样子，就是明年春节可能不能回家过年了。”

    啊？

    樊胜美愣住了。

    这算哪门子好事？

    没等开口询问，许红米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刚刚我其实是在跟杨牧野聊天，因为许红豆今天下午的时候跟我说，浪姐接到春晚导演组的邀请，会参加春晚歌舞类节目的选拔。”

    什么？

    樊胜美整个人呆住，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没合拢。

    “要是节目被选上了，许红豆大年三十就不能回家了，反正她自己是挺愁的。”

    “……”

    这次轮到樊胜美无语了。

    汝闻，人言否？

    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樊胜美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虽然理智告诉樊胜美，自己应该替许红豆感到开心。

    可问题是樊胜美突然觉得自己更难过了呢？

    正愣神着，许红米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我现在也挺烦的。”

    樊胜美差点脱口而出。

    怎么，连你也忍不住嫉妒起自己妹妹了？

    “我之前跟爸妈商量的是，如果节目真的选上了，我们一家就到燕京去过春节。”

    樊胜美听完，面露不解。

    “这不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可是杨牧野提了一个更好的方案。”

    许红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在燕京有一套空置的房子，说可以在春节期间租给我们一家过年。”

    这一刻，樊胜美的表情变得怪怪的。

    要不是许红米脸上苦恼的神情不似作假，樊胜美都该要怀疑许红米是不是在高级凡尔赛了。

    “是你不同意，还是红豆不同意，亦或是你爸妈不同意？”

    “许红豆和我爸妈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杨牧野的意思是瞒着许红豆，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许红米说完，樊胜美脸上就只剩下了嫉妒羡慕。

    说真的，杨牧野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有心了。

    孰料许红米却摇摇头。

    “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你会发现杨牧野实在太会了，他能这样对待我妹妹，当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女生。”

    樊胜美不由得愣住。

    “你怀疑杨牧野脚踏几条船？”

    “我没有这么说，也没有任何的证据，但凭心而论，像他这么优秀的男生，就算他不主动，照样会有大把的女生被他吸引，所以才说人在年轻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许红米的表述还是过于文艺了，反正樊胜美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神雕侠侣》里那一句“一见杨过误终身”。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忘恩负义？毕竟我住院的时候，多亏了杨牧野忙前忙后。”

    许红米刚说完，樊胜美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相反许红米这么一说，樊胜美都觉得杨牧野之所以忙前忙后，也是冲着许红豆去的。

    谁问哪个女生能够拒绝得了一个“男神”级别的男生对自己这么好？

    这反而验证了许红米刚刚的说法。

    杨牧野实在太会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告诉红豆，还是先跟你爸妈商量？”

    许红米耸了耸肩。

    “我已经把聊天截图发给许红豆，这件事让她自己决定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许红米赶紧站起身，抱歉的跟樊胜美说：“肯定是许红豆打来的，我得去接电话了。”

    樊胜美点点头：“赶紧去吧。”

    许红米回屋后拿起手机，一边按下接通键，一边翻开笔记本电脑屏幕。

    果然QQ上好几条许红豆发来的消息。

    “喂。”

    “许红米，你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啊？”

    “刚刚小美找我聊天，出去客厅里坐了会儿。”

    “你是怎么答复杨牧野的？”

    “我说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直接拒绝吧。”电话里，许红豆语气坚决说道。

    “想清楚了？”

    “对。”

    “行，我跟杨牧野说一声，你自己去跟他解释。”

    “为什么是我去跟他解释？”

    “不是你，难道是我啊？你以为人家是因为我才借房子的？”

    许红豆沉默片刻。

    “行，我会跟他说的。”

    挂断电话后，许红米本来是准备在QQ上跟杨牧野说一声的。

    字都打好了，最后又全部删掉。

    不管了，让许红豆自己去解释吧。

    许红米合上电脑，心里这样想道。

    ——

    302宿舍阳台。

    许红豆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通了杨牧野的号码。

    拨号音响了两声后被接通。

    “喂。”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许红豆本来都已经想好的说辞，突然间全堵在了喉咙处。

    过了两秒，杨牧野的声音再度响起。

    “许红豆，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红豆就回了一个字。

    “能。”

    “……”

    能听到你怎么不出声啊？

    “你姐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吧？”

    “她已经在QQ上跟你说了？”

    “我QQ早下了，你又不是没看到。”

    两人都互相设置了隐身可见，就在许红米发来截图没多久，杨牧野就下线了。

    “那你怎么知道——”

    “我说黑了你电脑你肯定不信，那肯定是猜的啊。”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到时候我姐和我爸妈过来，直接住酒店就好了。”

    “你这话可说早了，连我现在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节目一定会被选上。”

    “……”

    许红豆一阵无语。

    她现在确定杨牧野真的没再偷偷上过QQ，要不然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怎么，你有不同看法？”

    “你不是把我们九个单独拉进了一个群吗？杜琼后面也进了群，还在里面说话了。”

    人是杨牧野拉进去的，但他真不知道杜琼在群里说什么了。

    那个群，就是为了方便共享《一路生花》这首歌用的。

    “杜琼说什么了？”

    “夸你歌写得好听。”

    “就这？”

    许红豆没好气道：“怎么，还想让人家多夸你两句？”

    “我不是那意思。”

    这首歌好听我不知道，还用的着别人夸？

    “杜琼还说什么了？”

    “给我们加油打气，说等节目一审的时候好好表现，她觉得至少有八成机会能被选上。”

    才八成？

    杨牧野觉得杜琼还是保守，如果杜琼家里真的肯帮忙说话，这事基本上稳了。

    “行吧，既然杜琼都发话了，那我只能提前恭喜你们了，明年春节看来你只能留在燕京过了，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倒是名利双收了，而我们九个却因为这个不能回家过年。”

    “许红豆，要不要我把你这段话录下来，以后放给你听啊？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谁让某人还想联合我姐一起骗我？”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

    “这还不够吗？”

    呵呵，女人，你名字叫谎言！

    电话里，杨牧野没有揭穿许红豆。

    “刚刚谁说谢谢我的好意，现在又变成对我的报复了。”

    “不矛盾啊，你出于好意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骗我，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我只是跟你姐商量，又没真的开始实施，未遂也算啊？”

    “要不你去请教一下罗老师？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

    “好了，说认真的，你确定春节不住那套房子？”

    “真的不用了，我们一家住酒店就好了，花钱省心。”

    “那这样好了，你把住酒店的钱给我，我把房子短租给你，两全其美。”

    花了钱，总能放心住了吧？

    许红豆沉默了片刻。

    “多少钱？”

    “你自己去找个中介问问，那小区附近差不多的房子短租是什么价格，省得你觉得亏待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许红豆嘴上没说，心里却忍不住骂道。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