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吗？

    霍替会不会骗她？

    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进电梯，陆离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迟迟没有按下关门键。

    可这也是一次机会，不是吗？

    电梯门终于缓缓阖上，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个人影。

    “陆离！”

    陆离伸手拦了一下快要闭合的电梯门。

    晨光熹微，十三街繁华退尽，空留残灯残影。她和许靖并肩走着，看见两厢影子稀薄得几近透明。

    “本来还想赶着去上早课，现在，”许靖环抱住胳膊：“有点儿累。”

    “去我哪儿吧，我也有点儿累。”

    陆离的出租屋就在海大和十三街的两点一线上，两端都是新兴繁华的商业区，中间夹着的城中村却因为跟不上发展，两边不靠显得一片灰败。

    那是一幢6楼的平房，挤在城中村靠里的一个犄角旮旯，与四周违章修建的自建房倒是相得益彰。

    两人都没什么话，但肩撞肩离得很近，对方身上的温度也都能彼此汲取。

    一路入里，沿路宽阔的铁门开启，不管是推着三轮车准备出摊的还是没洗漱先出来溜达的男人女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们身上，瞅着机会都会在暗地里啐上一口。

    进了楼，清淡的晨光迭地就被隔绝在外，积攒的灰尘从陆续下楼的男人鞋底升腾，携着不怀好意的扫视和意|淫扑面就朝两人砸来。

    “什么价？”一个男人问。

    陆离抬脚就踹在了他病根子上，男人嚎叫一声一个没站稳就滚下了楼梯。

    灰尘大面积升腾，在透不进光的楼梯间肉眼可见的跳跃。

    “走吧。”陆离拉住了许靖素白的手腕。

    进了门，陆离手一松就见许靖摊开了手心，手心上放着一把折叠的瑞士刀。

    陆离也摊开了另一只手的掌心，一只小巧的电击棒。

    两人看对方一眼，又笑得停不下来。

    “这栋楼什么人都有，小贩，民工，无业游民，甚至还有考研党，我对面那个就是，”陆离钻进卫生间放水：“但最多的就是小姐，夜场姑娘。”

    这一片的租客基本都是底层人民，跟这片城中村一样，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无所谓艰不艰难，总归有理由活着。

    陆离拿了一套干净衣物递给许靖：“热水不多，我们一起吧。”

    许靖是真的很白，全身像是浸在过牛奶里似的，所以一丁点儿的伤都格外明显。

    她的手腕处淤青尚存，腰上，后背，胸前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陆离没敢上手去碰，只用掌心接了水一点一点淋浇在上面。

    “疼不疼？”

    问出口陆离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许靖却不觉得这个问题傻，她笑得认真，答得也认真：“疼，活着哪有不疼的。”

    “被拍中会怎么样？”这话梗在喉头良久，问出口还是会有些涩。

    “做两个月的玩物，任何玩儿法都要配合。”许靖说。

    陆离忽然无法直视她坦然的面容，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背上。

    那背挺直光洁，线条流畅漂亮，氤氲的雾气中许靖洁白无瑕美得恍若上天精心雕刻的尤物。

    她不知道许靖为何会在上人间跳舞，也不知道她为何出卖自己的肉体，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女孩来自哪里，为何愿意对她释放善意，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如许靖什么都不知道她。

    可不管两人过往如何，如今相似的境遇一样将她们围困其中。

    苦难催生的笼子逼仄，两人只能抱团取暖。

    惺惺相惜，足以解释了。

    这个澡洗了很久，两人都像是有很多东西需要被洗去。

    *

    被霍替诓了。

    已经将近一个月，陆离却连霍替的影子都看不见。

    自从霍替嘴里听到关于樊娜的允诺，焦躁就如暴涨的潮水，铺天盖地的湮灭陆离仅剩的一点耐心。

    快了，明明快了。

    她如儿时那晚将信任和期待全都压在了霍替身上，可时光轮回又进了那个死循环，她又被霍替戏弄了一回。

    她又是出不来的那一个。

    课还有一节，陆离却收拾了东西走出教室。

    课间人流拥挤，陆离逆着人流上了西楼。

    在一间教室外等着，本想着得是一节课的时间，好在她想堵的人从后门溜了出来。

    看见陆离，凌易的惊讶写在了脸上：“陆离？你找我？”

    陆离娇俏的回了他一个笑。

    “……”总感觉不安好心。

    上课期间的海大显得格外辽阔，零散的人群显出生机。

    “你要请我吃饭？”凌易有些浮夸的表现出受宠若惊。

    陆离笑靥如花的点点头：“有些事儿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

    有一丝难言的僵硬从凌易脸上稍纵即逝。

    凌易一拍手：“刚好，我约了林律师吃饭，你们不是熟识吗一起吧。”

    金陵饭店。

    林牧推开包间门看见陆离时表情难得的有些难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神情也极快的调整成严谨又刻板的模样。

    包间里只有三个人，陆离知道饭局至中途两人就会有话要说，于是识趣的出了包间门。

    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陆离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面里清汤寡水的自己。

    一时有些不习惯。

    从开始找樊娜，她就习惯辗转于海州的各大夜场，久而久之浓妆艳抹就是她的一层壳。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将素白的底子展露在人前，有些憔悴，又有些狼狈。

    转个身依靠在洗手台上，陆离翻出了包里的香烟。

    半包香烟空了壳，陆离走出洗手间。

    包间门口，陆离隐约好像听到了霍替的声音。

    驻足片刻，陆离从包里翻出了一只艳色口红，涂抹在了有些泛白的嘴唇上。

    不单是霍替，黎诺也来了。

    跟着凌易来吃饭，陆离是带着隐秘的期待能见到霍替的，见着霍替，她便不用花心思从凌易嘴里套话，可她的期待落了空。

    现在她毫无防备，霍替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眼前，陆离的所想再一次被打乱。

    稍一顿足，陆离就在凌易身边坐下了。

    黎诺突然跟她搭话：“陆离，这么久不见，我和霍哥哥还没有正式跟你吃过一顿饭。”

    “那好好享用这一顿吧。”

    对黎诺陆离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她婷婷袅袅一口一个霍哥哥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