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在揉面。

    没出师前他经常在红府看师娘下厨，练武肚子饿的快他去厨房开小灶，偶尔会被喊去打下手，旁观最多的就是师娘做面。

    他那时总想着从师父身上多学本事，蹲灶膛边添柴心不在焉，锅里水熬干了都不知道，为此挨了不少骂，每次都是师娘打圆场。

    现在不用师父骂，他揉面也全神贯注。

    厨房许多人都向他投来目光，有诧异、有好奇、有咂舌，陈皮阿四是越园常客，从大厨到园丁没一个不认识他。曾经的二爷徒弟，如今的九门四爷，长沙城谁不知道他为了上位杀的前一位四爷家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穷凶极恶之徒，揉出来的面能吃吗？

    大家一边腹诽，一边暗中偷窥汤汁怎么调，他们要是学到精髓，日后就用不着这位四爷亲自下厨了。

    陈皮没发火，尽管这汤头及和面比例是费心思寻来的，他无所谓的想，万一哪天明珠想吃自己不在，这些人也能派上用场。

    从头到尾被他赶走的只有捧珠，那丫鬟躲在窗户下头幽幽探出一颗头颅，他转过头，约莫懂了自己不受欢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默默降下去，跑了。

    想偷师？

    陈皮冷笑，哼，想得美。

    这丫头贼精，真给她学了能让明珠吃到腻。

    碍事的人走了，陈皮接着抻面，师娘抻成的面细如发丝像龙须，明珠爱吃弹牙有嚼劲的面，没那么细，但要长短粗细匀称。

    他一边抻面，一边听其他人窃窃私语。

    “......”

    越明珠在等陈皮。

    他说没几句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临走前让她自己在园子里玩一会儿，他很快就回来。

    神神秘秘。

    总不能大白天给她准备烟花惊喜吧。

    假装不知道捧珠偷偷溜出去一探究竟，等捧珠回来了，她也没问。

    惊喜反正是为她准备的，早看晚看，没甚么区别。

    春日风吹正好，窗棂半掩，案头诗集翻飞，越明珠两耳不闻窗外事，竹影斜照，也不影响她认真看书。

    时间久了，姿势总要变一变，她打了个哈欠，单手杵桌扶着额，另一只手缓慢翻页。捧珠看出她这是书看久了脖子酸，放下绣棚，“小姐，咱们去园子逛逛，休息一下眼睛吧。”

    她随口应了声，坐着没动，直到把这一小节看完，取了书签夹住，准备回来再继续。

    书签是小楼送的生辰礼，象牙材质，亲手雕刻，一共送来十七个，不知道是不是应对她十七岁生辰，总之每天都能用上，书签手感凉润光洁，她习惯握在手心没事摩挲两下。

    以前她爱好盘鬼子头，自从鬼子头被金珠一爪抓碎，手里空落落的很不习惯。

    鬼子头没了，失落归失落，也不好为它跟金珠生气。

    知道自己犯了错，金珠那段时间经常从城外捡回各种野兽头骨试图替代自己弄坏的那个讨她欢心。

    开始越明珠还感念它一片热忱，直到某天它洋洋得意叼回一个人类头骨，要不是张日山眼疾手快，那个骷髅头就被它扔进自己怀里了。

    她合上书，在捧珠的陪同下去湖心亭散步。

    金大腿让她敷眼睛的药方已经停用有一段时日了，现在的视力比她上学前还好，为了不让自己坚持敷药的努力白费，她相当爱惜自己眼睛。

    一路上都在极目远眺。

    湖对岸，粉墙黛瓦下一片奇骏清秀的竹林，而不远处湖石上凉亭独立，青苔映水，粉花垂柳。

    她数着脚下的青砖，绕着湖，一共数了两百多块。

    陈皮端着托盘出现在眼前。

    热气蒸腾的海碗。

    他轻啧一声:“尝尝跟你家乡的面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