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肃宁。

    这里距离大魏京城不过六百里，全力奔袭之下，不出十日便可到达。

    而就在这时，曹文德的诏书送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现大周北境二十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请速回援，如有违抗，立斩不赦！”

    “臣庞充接旨！”

    庞充接过手中的圣旨，他旁边的一众将官皆脸色大变。

    “大帅，大周二十万大军攻我大魏都城，定是早有准备，我等应该速速回援！”

    “对！应该速速回援！”其余的将官们也纷纷附和。

    这倒不是他们对曹文德多么忠诚，而是这些人的妻儿老小全在长安，若是长安失陷，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别想保住。

    庞充紧皱着眉头看向那传旨的太监道：“我问你，大周的那二十万大军，打的是谁的旗号？”

    “啊！这……”太监被安排传旨的时候，刘凌并未交代太多，所以庞充一个问话便让他呆在了原地。

    庞充见状皱起眉头：“怎么，你连对方的旗号都不知道吗？”

    太监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出来的急没看清楚，陛下的圣旨在此，大帅还是别问了，赶快回援救驾吧！”

    太监越是如此，庞充便越是怀疑。

    他和大周打仗这么多年，双方算是知根知底。

    大周有多少军力，他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

    二十万大军，除非大周放弃一半的关防要塞，再配合京营的机动部队才能凑出来。

    而且，二十万大军的行军也绝非小事，他事先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庞充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架在了太监脖子上：“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让你假传圣旨！”

    “快说，不然我现在就砍了你！”

    话说到这份上，那太监再也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大帅，您救救陛下吧！”

    “大周派奇兵偷袭长安城，一夜便将长安城攻破，现在圣上都已经被他们俘虏了！”

    “您若再不率领大军赶回去，他们就要杀了陛下祭旗啊！”

    说罢，太监磕头如捣蒜！

    而一旁的将官们听到这消息之后，更是脸都绿了。

    “混账！长安城防高大，且还有五万守军，怎么可能一夜间被攻破？”

    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他们不知道请了什么妖魔鬼怪，竟能引天雷落下，那夜天雷不止！城墙和城门不到半个时辰便被轰塌了，之后他们大军杀入城内，我带着陛下逃跑，可……可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此话一出，一众将官们自然是想到了在三元镇遭遇的事情。

    想到那诡异无比的武器，一众将官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安城已经失陷，那他们的妻儿老小……皇帝都被俘虏了，剩下的人也只能看天命了。

    这时，庞充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道：“那贼军，究竟有多少人？”

    太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啊！”

    他话音刚落，一众将官纷纷将庞充围住：“大帅，咱们赶快回兵救援吧！”

    “是啊大帅，救陛下要紧啊！大周过些年打也是一样的！”

    此时，这些将官们比之前更为激动了。

    然而，庞充却并未下达决断，而是扭头看向了地图。

    沉思之后，他厉声喝道：“都给我住嘴！”

    众人纷纷闭嘴，大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庞充指着地图说道：“现在我们距离大周都城不过六百里，只要拿下大周的都城，俘虏了他们的皇帝，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

    “若是现在回兵，贼军以皇上为要挟，汝等奈何？”

    此话一出，那些将官不再说话了，太监也噤若寒蝉。

    见状，庞充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即刻北上攻取大周都城！”

    “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能向外透露，走漏一个字的消息，立斩不赦！”

    一众将官们也不得不承认，庞充的抉择是对的，现在他们虽然有二十万大军，但如果对方手中有皇帝，那对他们大军的士气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何况，回去的路途也是长途跋涉，等回去之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而此时的庞充，回望地图面沉似水，此时一个要人命的想法在他脑海之中生成。

    三元镇碰上的那些古怪兵器并非是个例，大周军队的其他地方也有装备，若是大周的京城也有那玩意，自己还能不能将其攻下来？

    想到这庞充的心头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现在的他，也已经别无选择，撤退的结果，只能是比现在更糟。

    只有赌一把，才会有些许获胜的机会！

    顺带一提，其实安排传旨人员的时候，刘凌也曾犹豫过，是用自己人还是用曹文德的太监。

    几番试探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曹文德的太监。

    没办法，大周人的口音和汉中人的口音，差别还是很大的，若派自己人前去送信，第一时间便会被识破，到时候送信人必死无疑。

    太监虽说有些风险，却也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泄密的事情，刘凌倒是无所谓。

    都城失陷的消息在大魏军中传开之后，对他们的士气也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候他们再想攻城，定会畏首畏尾。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庞充竟能如此冷静的分析局势，并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当然，庞充也没想到，面对他的二十万大军，大周朝的皇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选择了御驾亲征。

    三日之前，于廷益调集的兵力已经全部抵达京城。

    其中宣府、大同、辽东的精锐部队有七万人，再加上京营的六万军队。

    他手下的主力兵团已经达到了十三万之多。

    这些全都是百战精兵，拉上去就能死磕的那种。

    除去主力，还有两万经过廖勇调教的肃宁军充当后勤部队，

    也就是说，单是从京城开出来的军队便有十五万之巨。

    另外，于廷益对津门、平乡、市舶司，等地的大军也做出了统一的调配，一场惊世大战，即将展开！

    两日之后，庞充率领的大军抵达了一个叫文安镇的地方。

    走到这的时候，负责探路的斥候找到了庞充到：“大帅，前方发现大量大周军队，预计有数万之众！”

    听到这话，庞充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一方最怕的就是大周的朝廷，聚集各地勤王兵马死守京城。

    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如果自己久攻不下，那全军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大周朝廷竟派人主动出战，这正合庞充的心思。

    他兴奋道：“敌军打的是什么旗号？”

    斥候回想了一下，说道：“是于字旗！”

    “于字旗？”庞充皱眉：“于廷益？是他亲自来了！”

    沉思之后，庞充到：“再探再报！”

    打发走了斥候，庞充又将麾下所有将官召集起来，开始做战前准备。

    而另一边的大周军营之中。

    于廷益则正在向萧帝汇报着情况。

    “陛下，平乡侯魏昌、津南侯于通海都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市舶司的火枪营也已经和我军汇合！”

    此时的萧帝脸色略显苍白，他环视了一圈营帐内的将官，然后道：“打仗的事情，你们都比我厉害，你们安排吧！”

    “朕在这，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萧帝又咳嗽了几声，听得出来，他已经在极力压制了。

    于廷益也知道萧帝的身体有些不好，此战最好能够速战速决，然后再将萧帝送回京城休养，自己则继续带领大军南下平定大陈的入侵。

    想到这，于廷益上前一步道：“是陛下！”

    萧帝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指挥。

    于廷益见状走到了萧帝身侧，下令道：“我已经派人去敌营递送战书，双方明日开战！”

    “我现在下达作战布置，都听好了！”

    “是！”一众将官齐声说道。

    “宣府总兵田征！”

    “末将在！”

    “你率领宣府军两万为右路军，护卫右翼，听命行事！”

    “末将领命！”田征道。

    “大同总兵谢步东！”

    “末将在！”

    “你率领大同军三万，为左路军，护卫左翼，听命行事！”

    “末将领命！”谢步东道。

    “京营总兵廖忠！”

    “末将在！”

    “你率领麾下京营四部主力为前军，余者划分到我麾下组成中军！”

    “末将领命！”廖忠道。

    “廖勇，你为后军！”

    廖勇上前道：“末将领命！”

    “辽东总兵傅宽！”

    “末将在！”

    “傅宽，你为预备队，留待中军听候调遣！”

    “末将领命！”傅宽上前道。

    安排好五军主力后，于廷益将目光落到了站在最末位的一个矮个子将官身上。

    “蒋莺！”

    矮个子将官上前一步道：“末将在！”

    此时，军帐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名女子将军身上。

    自大周朝开国以来，女子为将者绝对是凤毛麟角，而参与御驾亲征者，更是独此一人。

    尽管蒋莺是一名女子，但在场之人却没一个敢小觑。

    无他，只因她所率领的市舶司水师精锐，是带着大炮和火枪来的。

    数量足有五六百门，火枪更是不计其数。

    就这火力配置，在场的所有将官都不敢说能在正面作战的情况，拿下她。

    于廷益自然也对她十分重视，他说道：“蒋莺，你率领市舶司的九千人，立于前军之后，中军之前，等待号令！”

    “末将领命！”蒋莺拱手接令，英气十足。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启奏尚书大人，魏军元帅庞充接下了战书，他说，明日辰时，决一死战！”

    于廷益目光肃然：“好！明日开战之时，便是大魏覆灭之日！”

    “诸位且回营整顿，明日寅时造饭，卯时按军阵安排于营外列阵对敌！”

    “是！”一众将官应声离去。

    随后，于廷益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封文书对那士兵道：“这封信送给平乡侯魏昌，令他务必在午时之前赶到文安县大清河，截断魏军退路。”

    “这封信送去于通海那里，让他务必巳时之前赶到战场霸州，赶到之后不必汇报，直接从侧翼横击魏军！”

    “告诉他们，此战关乎国家兴亡，如有半分懈怠，立斩不赦！”

    “是！”传令兵结果文书之后，火速跑了出去。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于廷益看向萧帝道：“陛下，明日，便能将您的天子真龙旗升起来了！”

    萧帝微微点头，表示应允！

    ……

    另一边，庞充也做好了属于他的战前部署，五军齐备，就等着明日开兵见仗了。

    和于廷益不一样，他身上可是有着极大的进攻压力，若不能从速取胜，整个魏军都有崩溃的风险。

    所以，在安排军队的时候，他将最精锐的大魏铁骑全都安排到了前军，打算从正面直接击溃大周的军队。

    做好一切安排之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三枚铜钱。

    每逢大战之时，庞充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投掷铜钱进行一番占卜。

    如果占卜结果是好的，他自是心情轻松，觉得是讨了个好彩头。

    如果占卜结果不好，那他也不会在意，只当是算卦不准罢了。

    明日之战，是他自有生以来最没有把握的一场战斗。

    作为对手的于廷益本身就极善用兵，而且大周的军队，敢于舍弃坚城主动求战，也足以说明他们准备充足，绝非乌合之众！

    而他手下这些兵卒，现在已经成了无根浮萍，且长途行军士兵疲惫。

    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若能卜上一贴好卦，自然极佳。

    庞充将铜钱攥于手中紧贴额头，片刻后，他将铜钱丢到了桌上！

    啪嗒！

    铜钱落下，上下皆阳，中间为阴，乃离火卦象。

    “侵略如火，上天是要让我主杀伐吗？”

    庞充笑了笑，随后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啪嗒！

    当铜钱第二次落下的时候，依旧是上下皆阳，中间为阴！

    “嘶！竟是明照四方的离卦！”

    看着这卦象庞充笑了：“不错，算是个好彩头！”

    说罢，他便将铜钱收起，起身来到床榻上睡了下来。

    次日清晨。

    大周的十六万人马，以及庞充麾下剩余的十八万人马列阵于霸州以北五十里外列阵。

    平原决战，不管多少人马都能敞开了进行死战，人数上的优势在这里往往能无限放大。

    不过，现如今庞充麾下的十八万人马，并不比于廷益手上多多少，所以这人数优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接下来的作战，就完全看双方的临战指挥，以及士兵们的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