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周三，玉龙旗最后一天，决赛。

    这天下起了大雨，雨大到雨伞的作用只有百分之三十。

    走出酒店门廊，众人一窝蜂冲进本田斯柯达。

    “雨好大啊！”

    “嗯！感觉身上已经湿了！”

    “明明昨晚上的天气还挺好的。”青山理拍着身上的雨珠。

    “昨晚失眠了？”见上爱问他。

    其余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她多问一句，难道她也有接受课本外的学习？

    “.有点。”青山理回答。

    “待会儿在车上睡一觉？我们不打扰你。”小野美花提议。

    “精神还好，如果撑不住，我会的。”

    众人只关心会不会影响他今天的比赛，还是见上爱，唯独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宫世八重子把昨晚的事情和她说了？

    青山理不希望被见上爱误会，不是他想和见上爱怎么样，而是不想让她怀疑他对小野美花的真心。

    汽车发动，他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拿出手机，看相泽淳发来的比赛视频，昨天比赛中，剑王也出场了。

    两场比赛，第一场剑王对阵对方大将，干脆利落地拿下胜利；

    第二场，剑王以一敌二，先击败对方副将，然后打败对方大将，为九州学院拿到决赛资格。

    青山理收集三场比赛的数据，然后在脑海中进行内心演练。

    到了福冈体育馆，尽管下暴雨，观众依然比之前每一场都多。

    与小野姐妹她们分开后，青山理与剑道部汇合。

    “听佳奈说，她们昨晚去找你了。”相泽淳的语气里，有一点质问。

    “你怎么没来？”青山理反问。

    “这个，嗯。”相泽淳的视线开始游离，“谢谢你，青山，明明今天有比赛，还抽出时间训练她们！”

    “你怎么没来？”

    “那个，嗯，我去给竹剑做一下保养。”相泽淳走开。

    青山理左右看了眼，男子组基本都在女子组那儿，给她们加油助威。

    想着自己也算剑道部的一员，青山理走过去。

    “.男女组都打进了决赛，我们简直是黄金一代！”男子中锋挥斥方遒。

    “人们只会记住艾尔莎和青山君。”女子副将拆台。

    “一两年内可能会这样，五年、十年之后呢？我是冠军队中锋！”

    似乎不是加油助威，而是吹牛。

    天羽艾尔莎微微侧身，视线穿过所有人，对走来的青山理道：“青山君！”

    少女的呼唤，令人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剑道玉龙旗：90.1%】

    感觉不像是一本热血的剑道。

    “各位，加油！”青山理对女子组道。

    “就这样吗？”东浦佳奈说。

    青山理不解。

    “昨天我们家艾尔莎怎么做的？”东浦佳奈笑起来。

    青山理也笑起来。

    他伸出手，握成拳。

    东浦佳奈看向天羽艾尔莎，脸上是每一位女高中生看见班级情侣都会有的表情。

    天羽艾尔莎与青山理碰了碰拳面。

    “加油。”青山理说。

    “嗯！”天羽艾尔莎点头。

    青山理又把拳头对准东浦佳奈：“加油。”

    “我们加不加油没什么用啦。”东浦佳奈笑道。

    青山理微微一笑，没有收回手。

    东浦佳奈一副没办法的样子，与他碰拳。

    与她碰完拳，青山理又与其余剑道少女们一一碰拳。

    “啊~，碰过青山君的手！”女中锋痴迷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要不要这么变态？！”东浦佳奈笑骂。

    “胡说什么！”女中锋的脸迅速红起来，“我的意思是，实力高强的人碰过我的手，待会一定能发挥出青山君十分之一的实力！”

    “少了。”青山理笑道，“我全部都给你们了。”

    “用完后还给你。”东浦佳奈说。

    “不但还，还把我们的也给你！”女前锋道。

    “我们也给你们！”木下部长说。

    女中锋捂住自己的拳头：“除了竹剑，我什么都不碰了！就算上厕所，也不洗手！”

    男子组还有人打算说什么，教练道：“带着这份力量上场吧！”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心理安慰，也比没有强。

    但青山理总觉得这样自己会被讨厌。

    这就是他不想太帅的原因，全是烦恼，他真心认为：男人的长相，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多了反而会成为拖累，影响硬实力的提升。

    距离比赛还有些时间，男子组离去，让女子组能静下心准备。

    青山理抿了口水，找了一个地方闭眼去，继续内心演练。

    比赛快开始的时候，以防万一，他先去了一趟厕所。

    出来时，遇见了东浦佳奈。

    “紧张吗？”青山理问。

    “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两人同时在洗手。

    “那你比赛的时候怎么办？”

    “稍微漏一点没关系，我做了措施。”

    青山理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东浦佳奈。

    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东浦佳奈对他伸出拳头。

    “嗯？”青山理不解。

    “再碰一下，刚才洗手了。”东浦佳奈回答。

    两人拳面快贴在一起时，东浦佳奈有些紧张地开口：“能不能多给我一点？”

    “多给？”

    难道想拥抱？

    “我想.”她深吸一口气。

    这可不准想！

    “.我想，尽一份力。”东浦佳奈说，“不仅是为了艾尔莎，更是为了我自己。”

    青山理打量少女，五官清秀，一米六三，紧绷着表情。

    长相属于，让她请客吃饭，可能请，可能不请，都不让人意外的程度。

    “你听相泽说过，我能变身的事情吗？”他问。

    “嗯。”

    “我把变身密码告诉你。”

    “密码？”东浦佳奈好奇。

    “感觉不行的时候，大喊一声‘东浦佳奈！’，然后，不管什么事情，都多坚持五秒。”

    “你也喊‘东浦佳奈’？”

    “你想什么呢？”青山理笑起来，“我当然喊‘青山’！”

    他看着少女，笑着问：“记住了吗？”

    “呼。”东浦佳奈呼了一口气，攥紧拳头放在胸口。

    她抬起头，与青山理对视：“记住了。”

    “走吧。”

    “嗯。”

    两人往体育馆走去。

    “天羽同学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觉得是她练习剑道最大的幸运之一。”青山理说。

    “能遇见艾尔莎，我也很幸运。”东浦佳奈笑起来。

    快进入场地的时候，青山理停下脚步。

    “你先走。”他说。

    “好~”东浦佳奈偷笑了一声，不需要解释也知道原因。

    女子组的比赛开始了。

    “接下来，由我介绍今天的参赛队伍！”裁判道，“来自东京的开明高中。”

    “前锋，川内优！”

    川内优起身，走至场内。

    “次锋，东浦佳奈！”

    “中锋，山形华音！”

    “副将，生井祐希乃！”

    “大将，天羽艾尔莎！”

    金发剑姬起身，走至场内，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停止，裁判继续：“另一队，来自熊本县，八代白百合高中！”

    “先锋，楢桥美纪！”

    楢桥美纪起身上场，与开明的先锋·川内优面对面。

    开明的副将·生井祐希乃深呼吸。

    “别害怕。”东浦佳奈低声道，“我们有艾尔莎，还有青山君的祝福。”

    有人低声笑了一下。

    她们攥紧双手。

    八代白百合高中的人全部登场，两支队伍彼此鞠躬，然后退场。

    往回走的时候，天羽艾尔莎看着远处的青山理。

    青山理轻轻鼓掌，与她对视。

    先锋战开始了。

    前锋·川内优，对阵前锋·楢桥美纪。

    “开始！”

    蹲踞，起身。

    对手远比自己高大，川内优的心下意识锁紧，但几乎本能的，手臂一阵剧痛。

    ‘还没打你就怕？’昨晚青山理折磨的记忆涌上来。

    明明当时自己痛得几乎失去意识，这个记忆从哪儿来的呢？

    护面之下，川内优轻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再次绷紧表情，只是这次没有了害怕。

    剑尖指向对方喉咙。

    一旦拔剑，之后只需要思考如何斩杀对手，这是青山理的教诲。

    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青山理握着她的手，在教她怎么战斗。

    “啊！！”前锋·楢桥美纪忽然大喝，气势猛然拔高。

    她迈出半步，人已经到了川内优的脸上。

    好快！

    完了！

    川内优下意识抬手。

    砰！

    强大的力量砍在竹剑上。

    自己接住了？

    “面！”前锋·楢桥美纪把地板踩得咚的一声。

    等川内优回过神，前锋·楢桥美纪已经远远地退开，做出完美的残心——不被反杀。

    “面得分！白方胜！”

    开明教练双手抱臂，喊道：“川内，好样的！继续！”

    川内优往回走，来到开始线。

    没错，能不害怕，能接住一招，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好样的’。

    “开始！”

    蹲踞，起身。

    前锋·楢桥美纪迅速缩短距离，川内优的心绷紧。

    要被干掉了。

    又是什么都没做，一分没拿，就被干掉了。

    被干掉也很正常，自己本来就很弱，如果没有艾尔莎，自己这样的人，进第二回合都需要运气。

    啊！

    好疼！

    脑袋几乎要被打裂开的痛苦，忽然传来。

    那是昨晚让川内优哭出来，怀疑她要被杀掉的青山理的重击。

    ‘你是想自己疼，还是我疼？’青山理当时问她。

    当然是你疼了！

    川内优迸发出勇气，她往前走了一步。

    场下，教练的呼吸都屏住了，不防守，主动上前？川内在做什么？

    两位前锋的剑尖交迭，彼此轻微撞击，不断做出可能攻击的假象。

    这个距离，任何一方只需要再踏出一步，就能击中对方。

    对于川内优来说，这个选择只会让她输得更快。

    “手！”

    “手！”

    两人同时进攻。

    “啪！”

    都击中了对方，问题是，谁的速度更快。

    “手得分！白方胜！”

    还是差了一点吗？

    行完礼，川内优走回队伍。

    想再打一场，下一场自己肯定能做得更好！

    “怎么样？”教练问。

    川内优摘下护面，头巾头没取下来，就喊道：“好不甘心啊！感觉能赢的！”

    “.”众人吓了一跳。

    川内优没管，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女子组其余人：“特训有用！相信青山君！”

    第二战，开明次锋对阵百合（‘八代白百合高中’简称）前锋。

    “开始！”

    特训有没有用，早就体验过一次的东浦佳奈当然知道，但效果其实只有一天而已。

    已经算久了。

    东浦佳奈迷茫的是，相信青山君吗？

    蹲踞。

    可是青山理的咒语是‘东浦佳奈’。

    起身。

    他让我们相信的是自己。

    本能的，东浦佳奈背部发烫，然后伴随着剧痛。

    ‘专注。’

    昨晚她想看热闹，结果一上来，她第一个被青山理揍。

    东浦佳奈忘记了一切，全神贯注盯着对手。

    前锋·楢桥美纪已经杀到眼前。

    “啪！”“啪！”

    两人瞬间交手两个回合，进入剑锷互推。

    “比我预料的要强。”前锋·楢桥美纪低声说。

    这就是，剑道互砍的魅力吗？东浦佳奈心想。

    用尽全力，接住对方千方百计斩出的一刀，除了惊险，原来是这么畅快！

    这次的感受比上次还深！

    两人同时用力，彼此拉开。

    几乎本能的，东浦佳奈架起竹剑。

    “面！”前锋·楢桥美纪使出退击面。

    啪！

    又接住了。

    东浦佳奈完全只是因为昨天被打怕了，本能地抬手。

    哪怕有过一次经验，她心里也紧张得大喘气。

    不等她缓神，前锋·楢桥美纪再次压了过来，她全身力量爆发，集中于竹剑。

    “面！”

    东浦佳奈抬手。

    “啪！”

    接住了！

    但是，竹剑被弹起，几乎要脱手。

    糟了！开明高中的人握紧拳头。

    “胴！！！”前锋·楢桥美纪收刀再斩。

    “啪！”

    “胴得分！白方胜！”

    “百合！百合！百合！”

    相比没有名气的开明，百合属于老牌强校，观众数量理所当然的占据优势。

    除非登场的是剑姬。

    欢呼声铺天盖地。

    站在场上的东浦佳奈，有一种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孤立感。

    她松开竹剑，又重新握紧，仿佛在与竹剑沟通。

    她走回开始线，等待第二局开始。

    “东浦！！！”相泽淳的吼叫声传来。

    “东浦！”男子组的声音都传过来。

    东浦佳奈忽然笑起来。

    青山君让她相信自己，那她不管相信自己，还是相信青山君，不都是相信自己吗？

    “开始！”

    蹲踞，起身。

    前锋·楢桥美纪踏出一步，试探她的剑尖。

    东浦佳奈紧盯着对方，保持冷静，试图看破对手的一招一式。

    这一刻还在试探，下一刻，前锋·楢桥美纪如猫一般灵活，忽然蹿到了东浦佳奈的身侧。

    “手！”

    东浦佳奈已经捕捉到了，但她的反应，与这些剑道强校的选手差距太大。

    来不及了。

    明明已经看穿了，好不甘心。

    不！

    坚持五秒，再坚持五秒！

    ——东浦！佳奈！

    火焰传遍全身，将她点燃，强烈热意让她无法控制。

    她发出烈火般的战吼。

    “胴啊啊啊啊啊！！！”

    东浦佳奈的竹剑，从制高点向右，划出一条撕裂空气的弧线。

    “啪！！”

    “胴得分！红方胜！”

    东浦佳奈原地蹦了两下，轻吐出一口气。

    “怎么做到的？！”

    “漂亮！”

    “佳奈！佳奈！佳奈！”

    队友的欢呼，尤其是前锋、中锋、副将，与她同病相怜的三人。

    她们害怕的根本不是输，昨天的训练也不是为了赢。

    她们能不能赢，自己不清楚吗？

    她们只是想，不要输得太难看，被对方前锋一个人打掉四个人，四个人一个小局都拿不到。

    一路走来，这种事发生过，可唯独决赛，她们不愿意。

    所以昨晚才去特训，现在才会这么紧张。

    现在，她做到了。

    走向开始线时，她撇了眼远处的青山理，明知道他看不见，依然递出一个感谢的眼神。

    【剑道玉龙旗：90.2%、90.3%、90.4%】

    少女可能会赚，但青山理永远不会亏。

    哪，少女还能更进一步吗？比如说，拿下对方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