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我…那我又是谁？”

    走出光阵之后，海公主也算是见到了先前感应到的那游离在外的另一部分自我。

    一只被伊老捏出躯壳的亡灵人鱼。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大部分精神意志都在魂灵这边装着，那个以魂火为基础捏出来的亡灵实在有些呆木，飞在空中和那些低等骷髅一样随意游荡，漫无目的。

    “严格来讲，每一只亡灵都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所以你并不需要纠结这些。”

    伊老挥动法杖，那只人身鱼尾的亡灵就在海公主愕然的目光下化生出双腿，稳稳站在了地上。

    “化形？”

    海公主下意识低呼一声，又紧接着摇了摇头：“不太对……”

    先不说眼前的亡灵能不能达到堪比二十万年限的程度，光是种族差别就摁死了自然化形的可能。

    “高阶变形术。”

    伊老随意地笑了笑：“我将这个魔法镌刻在了亡灵体内，这样就能让他们获得变身能力。虽然受伤时会被迫回归本相，但这种稳定性还有着提升空间。”

    “魔法…那——”

    海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这种魔法能够应用于人鱼一族吗？”

    “或许？”

    面对这种疑问，伊老也拿不出确定的答案：“毕竟活物和亡灵是有区别的，他们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魔法，然后再应用于自身。不过，人鱼一族本身就有精神属性，在魔法一道上的天赋应该不会太差。”

    “您的意思是…！”

    海公主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意思就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利。”

    雪帝的灵体出现在霍雨浩身侧，冲着海公主虚起双眼：“如果你愿意做一件事，我们就会将魔法的力量传授给人鱼一族，给她们一次获得蜕变的机会。”

    “当然~先别急着答应。”

    天梦带着几声怪笑勾了勾嘴角：“我们可是要你……背弃信仰！”

    “你们…”

    海公主艰难咽回刚要说出口的话，感受着霍雨浩传来的气息默然失声。

    那是，天使的力量！

    作为寿命悠长的魂兽，所谓的上古故事焕如昨日，曾经带领人类净化邪恶，先后建立起教会与武魂殿的力量她又怎么可能不认得。

    甚至就连万年前新任海神和天使的恩怨情仇，她也略知一二。

    “你这种举动…算是在报复吗？”

    海公主苦笑一声：“通过削减信徒来动摇神祇的根基？”

    “那倒不至于。”

    霍雨浩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非要说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需要进入精神之海的，是一个我能信任的存在。”

    “啪！”

    天梦伸手敲了下霍雨浩的脑壳：“是‘我们’能信任的家伙！”

    虽然万年的旧事大多记录的语焉不详，但天使与海神隐隐敌对就是现实，在对方态度不明的情况下请一个海神信徒进入精神之海，着实有些不太稳当。

    万一偷摸着窝在背后搞破坏怎么办？

    “那么你的选择呢？”

    雪帝双手环抱，一股深邃寒意已经顺着视线降临在了海公主身上。

    天梦与冰帝更是早早站在了两侧，彻底封堵住了海公主的所有去向。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面对这群不似善茬的家伙，海公主只能摇头叹息，冲着霍雨浩稍稍低头：“我愿意改换信仰。”

    她体内还残留着一部分雪帝的力量。

    她的本源装在冰帝魂骨之中。

    她所栖居的武魂更是有着天梦同在。

    再算上似乎只是在旁观的伊老，她就是原地恢复到生前的巅峰力量都未必能逃出生天。

    更何况——

    海公主看向了远处，虽然人鱼们在这片荒漠般的世界里有些水土不服，几乎快要变成无力扑腾的咸鱼，但他们的生命力却又处于超越常态的旺盛。

    就像被补过头了一样。

    “与其说是背弃，倒不如说是早该抛却心中的期盼了…”

    海公主目光幽然。

    在初代海神亲身收集信仰成就神位之后，就再没有过神谕与神力降临于冰海，纵使整片海域的魂兽已经逐渐放弃信仰，也未见有任何异动。

    数千年前两片大陆极速对碰之时，也没见过所谓的海神有什么行动，反而是偶尔出面调停海魂兽争端的海神岛彻底消失无踪。

    在冰海之外，似乎已经有一头邪魔虎鲸王靠着吞噬生灵连破数道大劫，眼看着就要祸乱近海，也没见当初守护海洋生灵的诺言得到兑现。

    “如果神真的在乎，那些邪魂师又怎会……对了，还有那个背弃信仰的祭司！”

    念及此处，海公主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

    “咳…”

    一片略显幽暗的大殿之中，气息微弱的大长老终于在覆满地面的光晕中渐渐苏醒，艰难喘息着。

    “你醒了？”

    坐在首位的存在支着脑袋，只有眉心处的蓝色三叉戟透过阴影闪烁着光芒。

    而在殿内两侧，共有十二座石质座椅分立，只不过现在却全都空无一人，只有烙刻在椅背上的独特印记亮着呼吸一样的光彩。

    “大…大祭司！”

    听到那人的声音，大长老瞬间想要挣扎着起身，但随后又牵动了几近致命的伤势，让他重新瘫坐回原位：“我……”

    “三次保命的机会，你已经用尽了。”

    那道身影的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在简单陈述着事实，随即抬起手指点向位于右侧前中的座椅，隔空碾碎了那道印在靠背上的烙印：

    “从现在开始，你和海神岛再无瓜葛。只是一个滥杀魂师与海魂兽，以此来提升境界的邪魂师。”

    “不…等等！”

    大长老脸上泛起红潮，咳着鲜血怒吼：“这不公平！为害四方的是你，暗中搅弄局势的也是你，为何最终被审判的人偏偏要是我？”

    “因为神投下了目光。”

    那道身影拄着扶手起身，带着他那副彷如普通青年的样貌走出阴影：“现在，海魂兽已经不再需要那些敌人的胁迫了。”

    在神界限制神明出手的情况下，下界的信仰根基就普通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掐灭。

    越安闲自在，信仰的土壤就越贫瘠。

    “神的荣光太过耀眼，以至于让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是要驱散黑暗。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你……需要你这个邪魂师去游走四海。”

    那名青年仿佛散步一样走过大殿，与大长老擦肩而过：“但现在，神要干涉此世。又怎么能少了圣光涤荡一切黑暗的桥段？”

    需要抹除的，可不光是他这个糟老头子。

    安插在海洋中的所有不稳定因素，都要由海神岛的祭司来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