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知语气淡漠，说出的这四个字，在静谧的包房里，仿佛带着回响。
　　
　　像是原本幽深的湖面，被用力投过的石子，激起喧闹的浪。
　　
　　被侍应生领着，站到包房门外的时候，还能明显听到，里面传来男男女女，玩乐的笑闹声。
　　
　　隔着那道门，虞烟不免心生恍然。
　　
　　曾经多熟悉的玥港会所，每一次来，都是因为陆行知。
　　
　　她要讨好，要卖乖，要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不再是可有可无，随便谁都能踩上一脚。
　　
　　最重要的是，要让桑敏尝尝失败的滋味。
　　
　　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的人。
　　
　　和自己同一天生日，受尽所有宠爱的人。
　　
　　竟然也会，输给没人看得起的，私生女。
　　
　　所以不管陆行知怎么对她，虞烟从没有退缩过。
　　
　　永远都能装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温顺模样。
　　
　　可现在……
　　
　　一切都已经变了。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主位的男人。
　　
　　周围的笑闹声，也适时地停止。
　　
　　包房里太安静，窥探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
　　
　　那句好久不见，又让原本就对虞烟身份好奇的人们，顷刻间瞪大了双眼。
　　
　　她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习惯性地，脸上挂起浅笑。
　　
　　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脚迈进了包房。
　　
　　披散的乌黑长发，随着走路的动作，发丝跟着飘扬。
　　
　　纯白的大衣，在包房昏暗灯光的光照下，整个人都像是在发亮。
　　
　　尤其是，和下午略显浓艳的红唇不同。
　　
　　虞烟特意没化妆，很是素淡。
　　
　　在这样的场合，更显得与众不同。
　　
　　工厂老板瞠目结舌，惊讶得嘴巴都闭不上。
　　
　　没想到，神秘的远嘉基金总经理，竟然亲自前来。
　　
　　更没有想到，明明晚上，自己也不过是偶然遇见，陆氏负责地块租赁的代表。
　　
　　结果就聊了几句，传闻中矜贵高冷的陆氏集团总裁，会突然露面。
　　
　　并且，听这话的意思，两人像是认识，交情还不浅。
　　
　　他猛地想起这位不可一世的陆大公司，破天荒地来了普通包房。
　　
　　眼神变了味，先一步起身，主动招呼虞烟。
　　
　　同时间，又看向陆行知，谄媚地笑着问，“没想到啊，陆总和虞小姐认识？”
　　
　　端坐在主位的男人，姿态闲适，翘起了二郎腿。
　　
　　手中握着的酒杯，正被轻轻地摇晃。
　　
　　光影打在橙黄的液体上，映出微弱的光。
　　
　　陆行知黯然地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说，“何止认识，虞小姐可是……”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站在包房中央的虞烟，轻声打断。
　　
　　她看着陆行知，眸底再没有任何情绪，反驳道，“陆总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和您认识？不过呢，陆氏集团的大名，我在国外，也确实有所耳闻，所以今天特地过来，也是想来学习学习。”
　　
　　这话里的生分，在场所有人，都听了出来。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眼陆行知身边的位置，招呼虞烟，“那正好，您坐这儿。”
　　
　　主位左右两边，都空着。
　　
　　虞烟没动，依旧是直直地看向陆行知。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像是真的，才第一次见面。
　　
　　陆行知从鼻间溢出声轻笑，自顾自地，把面前的酒杯斟满。
　　
　　然后就这样，眼神玩味地，和虞烟对视。
　　
　　两道视线，在安静得都有些诡异的包房，暗暗交锋。
　　
　　最后，虞烟抬脚，走到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优雅地坐下。
　　
　　工厂老板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今天这场面，实在是太奇怪。
　　
　　他当然有自知之明，论起重要性，绝对够不上格。
　　
　　可两边都来了大人物，被夹在中间，说话都得想了又想。
　　
　　尤其是，原本无人问津，以为资金链断裂，银行又抽贷。
　　
　　都做好破产清算的准备了，居然会被远嘉基金看上。
　　
　　更让他意外的是，陆氏也出面，提出优先收购。
　　
　　甚至，给出的价格，比远嘉还多了一倍不止。
　　
　　岌岌可危的破工厂，突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他越想越得意，便摆出姿态，主动道明意图，“是这样的虞小姐，按照我之前和远嘉谈的方案，当时都以为，按照惯例，陆氏这边的租约呢，会理所当然地被覆盖，但是呢……”
　　
　　说着又看了陆行知带来的下属一眼，思忖着继续道，“陆总这边说，要是虞小姐确实想要，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虞烟心里泛起冷笑，表面装作寻常。
　　
　　这场见面，不过计划之中的安排。
　　
　　所以她偏过头，看向陆行知的侧脸，客气地问，“那不知道，陆总的条件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