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变得安静。

    饶是叶绾绾也失神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残魂。

    他们并不强大，甚至很弱小，可他们却又很强。

    因为他们从自爆的力量之中剥离出来，一个个地剥离出来，虚弱地浮现在半空，明明那么虚弱，可却依旧坚持地打着手诀。

    一道又一道。

    一遍又一遍。

    没有声音，可却整齐划一地打着一道手势。

    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们的手诀。

    “聚灵诀。”

    “是聚灵诀！”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柳在溪跟林玄天望着高空的虚影，红了眼睛，“师兄……”

    是他们的二师兄！

    江行州带头，领着一道道虚弱的残魂，整齐划一地做着手势，如往昔千万遍的练习，如刻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的修行。

    那是所有修仙弟子入门的基础手诀。

    聚灵诀！

    它们靠着残留的魂力，以自身那微末之力，帮着叶绾绾镇压自爆的力量，让领域空间的力量变得平和。

    让这片天地，归于清净。

    上千残魂，共同聚灵。

    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第一声，“他们……”

    “他们在帮我们啊！”

    这些被夺灵挖骨的弟子，在帮他们！

    明明他们也该跟他们一样，坐在这里的观众席，站在这一座战台上，一同爬上千名榜，一同留下属于他们的名字。

    可却在半路上，遭到了这些歹人的毒手。

    明明他们也可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

    可如今只剩下残魂。

    “现在也不迟。”

    有人擦去了眼泪，开始打出聚灵诀。

    “我们一起！”

    一句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开始行动。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pìn），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注：道德经六章）

    聚灵诀口诀深刻在心，从第一个人开始念起，第二个人开始附和，而后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在了场中。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天地之灵，取之不尽！”

    “聚灵诀！——聚！”

    上万人一同施诀，一同吟唱，那上千道残魂无法喊出来的声音，他们替他们喊了，他们无法镇压的力量，他们一起了。

    他们哭不出来的声音，他们替他们哭了。

    当前方暴动的力量开始被分解，当领域之内狂暴的属性开始被剥离，当那无法抑制的爆炸之力，被庞大的聚灵诀镇压。

    此刻，领域之内，叶绾绾一个人聚集着千万之力。

    千魂，万人。

    凝聚之力。

    她望向了那一道道望来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他们的期盼，看到了他们的鼓励，叶绾绾的眼眶渐渐湿润。

    她道：“好！”

    “最后一战，我们来打！”

    她一同施展手诀，与他们一样的聚灵诀，只是手法之中又多了一些不同，那不断打出来的符印。

    一道又一道镇压着自爆力量。

    一座又一座。

    一团又一团。

    却是把它们全部拢在了一起。

    大家平和下来的力量，她又重新凝聚，而前方归元门剩下的二十来人，最后的自爆手诀也已经行到了最后。

    他们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有人后悔了，大声地喊：“停下来，我们要停下来！”

    “不，我不想死了！”

    可手印已经打到了最后。

    同样在打手诀，可一个是生生不息的传承希望。

    一个是走向灭门的毁灭之光。

    他们，本就不一样。

    当二十来人一齐自爆时，那庞大的力量动摇着金丹领域时，叶绾绾没有迟疑，叫道：“师父！”

    不用叶绾绾说什么，裴玄就已经懂了一切，通向空间的漩涡打开，空间后方传来的热浪，直接席卷向了叶绾绾。

    而叶绾绾鼓动全身之力，施展法相，法相显形，宛若超大号的叶绾绾，而它踏步而出，搬运着金丹领域内这数十座风暴团。

    而后大步冲向了漩涡边上。

    法相的行动，叫叶绾绾整个身子都在摇晃。

    可见操控这样远超自己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叶绾绾的极限。

    可一步两步三步！

    法相没有停下来！

    叶绾绾也没有！

    直至整座风暴，被法相推入漩涡之中，推向了地火深处。

    ——陆漾的所在。

    轰！

    强大的爆发力快要把叶绾绾给撑爆，可上次帮师父梳理灵力时，加强的元神之力与体魄，还是帮助了叶绾绾撑到最后。

    当最后的风暴推完。

    叶绾绾迅速地回撤金丹。

    当入口关闭。

    叶绾绾没有任何迟疑地冲向了观众席。

    “小师妹！”

    “叶师妹！”

    “叶师姐！”

    “老大！”

    每个人都在喊她。

    当金丹回撤时，后方的风暴没有迟疑地爆开，即便是已经关闭的空间入口，也依旧抵不住这庞大的爆发之力，直接被冲破了！

    毕竟那可是数十人的元婴自爆啊！

    是能够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啊！

    每一步逃亡都是生与死的挑战，法相替叶绾绾挡住了第一波的力量，就消散了，可爆发不是一波的。

    而是一波接着一波。

    当风暴席卷向整座首阳山，观众席内的弟子们安然无恙，可叶绾绾如风浪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摧毁。

    大家的眼睛发红，一个个都伸出手，想要去抓她！

    “就一点，只差一点！”

    叶绾绾运转全身之力，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白简的手，冲入了观众席。

    下一瞬，风暴袭来。

    就要打向观众席。

    轰向结界，毁掉传送阵法。

    可上千残魂瞬移观众席结界，以残魂之力，挡在了风暴前面。

    “不要。”

    柳在溪跟林玄天他们大哭出声。

    江行州他们回过头，那面容之上，只有温和与高兴。

    没有难受。

    只有欣慰的赴死。

    同时间，传送阵开启。

    当叶绾绾进入观众席之后，整座观众席在首阳山上消失。

    上万人遁入空间，不见了。

    连同一起的，还有长老台其他人。

    全部消失。

    首阳山的风暴席卷山顶，荡平了山巅与大雪，而在虚空之中，透过空间看向了此地的云眠他们，也看到了这些弟子。

    望见了江行州等人。

    “师父，下辈子，我还当您弟子。”

    云眠泪流满面。

    “不——”

    “不！！！”

    陆归元亲眼看着即将成形的腐心莲，那扣着陆漾最后一缕元神的腐心莲，被数十名元婴的自爆之力，摧毁干净。

    如薄雪遇阳，缓慢融化。

    消失，无踪。

    陆归元惨叫出来！

    “漾儿！”

    “不可以……”

    那是最后的希望啊！

    可惨叫声伴随着云眠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胸膛，云眠哭声破碎，“你们父子，该死！都该死！”

    山顶风暴之中，上千道残魂望着风暴袭来，他们闭上眼，跟随消散，虽没有说话，却都在告别。

    嘭！

    风暴席卷首阳山，一同落入虚空。

    首阳山大比，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