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师伯。

    是她熟悉的人。

    可又是陌生的。

    因那一头全白的头发，以及过分苍老的面容，与叶绾绾印象里的顾苍澜差距太大了。

    便是那一双一直都是温和带笑，又神采奕奕充满了自信与从容的眼，此刻也是灰暗的。

    宛若失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光。

    只剩下一具躯壳还留在这个世间，而唯一支撑起他生命力的是一个念头。

    一个天一宗还需要他的念头。

    叶绾绾的瞳孔震动，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就往前走了好几步，如果不是水幕阻拦，她都已经要穿过水幕。

    “大师伯！”

    叶绾绾叫了一声，声音又急又微微发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幻觉吧。

    这是幻觉吧。

    唯有站在一旁的白简他们知道，不是的。

    他们从紫云戒出来时，第一次看到顾苍澜的样子，也与叶绾绾一样，所以那时第一时间要去虚空找人的他们，选择留了下来。

    不能再让大师伯出事了。

    不能了。

    即便顾苍澜什么都没有说，可每个人都知道，他心中的愧疚与自责几乎吞没了他自己。

    甚至……他们都觉得他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强撑。

    通灵阵后，顾苍澜一直在。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只要发出一条信息，他都会回应，像是住在了通灵阵内，属于他的那一颗星辰，一直都亮着。

    即便他从不主动说话。

    可只要大家出声，他就会出来。

    “大师伯！”

    叶绾绾大声喊道。

    顾苍澜怔怔地看向水幕，低声自语，“我这是又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又把小白看成小六了。”

    叶绾绾眼圈通红，“师……师伯……”

    白简站了出来，就站在了叶绾绾的身边，“小白在这里。”

    顾苍澜一怔。

    李万知举起手，“小四在这里，还有大师兄也在这里，三师兄在下面，小师弟也在。”

    “师伯，我们都在。”

    顾苍澜的瞳孔一缩，他的目光迅速地从他们几个人身上，再转回叶绾绾的身上。

    那是一个元神体。

    所以身高要比寻常肉身要高上那么一些，她悬空站立，身上灵光涌动，似乎在自然地吸收天地灵气。

    便是容貌，也与当年有一些变化。

    看起来是更长大了一些，五官张开之后，她看起来也更有大人的样子了。

    漂亮，清冷。

    跟小七一样。

    而那游走在她身边的无数灵珠，就跟她的金丹一样，是别人怎么都假不了的。

    “小、小小六。”

    顾苍澜瞳孔震动，他猛然站了起来，“是不是小六！”

    他失态地站了起来，像是要冲入通灵阵，可出了阵法，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座水幕。

    他接触不到孩子们。

    “你们……你们……”顾苍澜的声音破碎，他望着通灵阵，“你们……”可还没出声，那声音已经全是哽咽。

    “你们在哪里？”

    “在哪里！”

    李万知忙说，“师伯，我们找到小师妹了，她没死，她回来了，还有小师弟，他也在。”

    “他们都在！”

    白简往前站了一步，拱手道：“小白，幸不辱命。”

    顾苍澜就那么站在那里，他很想背过身大哭一场，可又怕就这么转身，就看不到他们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顾苍澜已经无法稳住自己的情绪。

    就是通灵阵都受到他心境影响，在颤动。

    他快维持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顾苍澜当即大声喝道：“出来，都出来！”

    不用顾苍澜喊，洛清风跟李明德在察觉到通灵阵星辰震动时，就立刻入阵。

    几乎是在看到叶绾绾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僵在原地，第一反应是看错了。

    可等看到叶绾绾拱手问安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六！”

    洛清风立刻问：“你们在哪里？”

    “黎界的禁海。”叶绾绾如实说。

    “好。”顾苍澜听到这句，丢下一句，“你们等我。”之后就直接消失了。

    叶绾绾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座水幕已经暗了下去。

    “大师伯，你先等等。”

    “他等不住的，小六，你别急，我们马上就过来，你们都别动，我们马上。”

    洛清风不断重复着让叶绾绾别动，让白简他们也别动，边与李明德说：“老四，你维持着通灵阵，别散。”

    这句话的潜意识，是看着孩子们。

    李明德明白，“好，二师兄，三师兄他刚出关了。”

    “那就让他过来，你与老五、小八留守天一宗。”

    寻隐咆哮：“那两个小子跑了，他们先去了，二师兄，我被丢下来了。”

    洛清风：“那你们守家。”

    “……”寻隐咬牙切齿，“他们两个臭小子！等着！”

    通灵阵内一颗颗星辰亮了起来，那是在御剑的燕雎跟乘剑的陆清玄。

    他们虽然没有出声，可已经往魔域的方向赶。

    黎界的入口之一。

    “焚天峪。”

    顾苍澜站在谷口，四周是巡逻的一支魔兵，还有数支守在谷口的古族人。

    当他们看到顾苍澜瞬移在此地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怎么又来了。”

    自从一百八十年前顾苍澜在砺风城大闹了一场，顾苍澜就开始征战魔域，屠杀四大古族。

    每次听闻这个名字，伴随着的都是腥风血雨的战斗。

    不是谁家长老死了。

    那就是哪一族的老祖陨落了。

    而问其姓名，死的都是四大古族。

    顾苍澜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是在一百年前，他与叶家一个渡劫老祖在虚空的一战。

    那可是渡劫之战。

    传闻虚空之中他们打了一个天昏地暗，而顾苍澜用了一个月时间，毁了对方的尸骨。

    对方也使用禁术，重创顾苍澜，逃出了一半元神。

    可顾苍澜一步步追杀，把这一半元神一点点地打碎，就剩下点滴残魂，还封了起来。

    据说当时如果不是天一宗五子从魔域归来，顾苍澜还会带着残魂的记忆，杀进四大古族。

    与他们同归于尽。

    也因为他们的回来，顾苍澜好似一下子就泄了气，突然就不再继续杀人了。当然也有人说他是与叶家老祖一战伤了本源，所以在宗门修养。

    可对于顾苍澜这个名字的恐惧，四大古族那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如今他突然出现了焚天峪，不止四大古族震惊。

    就是魔域各大魔君，都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