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理解你所说的不能分割是什么意思。”

    “你们之前明明能控制那些山城人？”

    “但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们已经没办法通过他们来完成交流了？”

    林宇眉头紧皱地盯着面前的林溪，而后者则是缓缓叹了口气。

    随后，他开口回答道：

    “控制，和‘代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想要跟你说明这两者的差异并不容易，但有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

    “那些你口中的山城人，你跟他们有过任何对话吗？”

    这话一问出口，林宇立刻反应过来。

    确实，他完全没有跟那些山城人对话过。

    对方是有语言的，可只是极度碎片化的语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看着林溪，随后说道：

    “我确实没有跟他们对话过但如果按照你们的设计，他们不是应该.成为所谓的‘燧人’吗？”

    “最开始，我们确实是这样设计的。”

    林溪缓缓点头，随后轻轻招手，示意林宇跟上他。

    两人推门走出房间，向着不远处的阳台走去。

    而当他们进入阳台时，一列悬浮在轨道上的空轨列车也正好到达。

    林溪示意林宇进入空轨，紧接着说道：

    “所有进入这座城市的人，本来是一个个独立的意识体。”

    “他们按照原本在真实世界中的习惯生活着，每个人甚至从零开始建设了这座虚拟城市。”

    “最开始，这里只是一片平原。”

    “现在.你也看到了，这里成为了一片真实的乐土。”

    林宇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城市景象，内心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哪怕知道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所谓的“幻境”。

    但，要建成这样的幻境，恐怕也并不简单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问道：

    “所以呢？”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那你所谓的‘灾难’，又是如何发生的？”

    林溪同样叹了口气。

    “在最开始，没有人认为那是一场灾难。”

    “甚至有人认为，那是‘进化’的必经之路。”

    空轨列车还在继续前进，当他经过一座大厦时，林溪指着大厦的顶层开口说道：

    “那里本来是一间实验室。”

    “一间庞大的、先进的、完全由数据生成、但却几乎可以完全模拟真实环境的实验室。”

    “我们在那里开展了许多研究，无论是理论层面的、还是实操层面的。”

    “我们通过对现实世界施加影响，来得到物质层面上实时的反馈。”

    “随后，这些反馈又被编码到虚拟城市中，让我们的理论体系日趋完善。”

    “-——抱歉，我说得有些太远了。”

    “但，故事就是开始在这间实验室里。”

    此时，空轨列车停在了实验室外的平台上，两人走下列车，走进了实验室里。

    指着一个角落，林溪继续说道：

    “就在那里，曾经是两名实验员的工位。”

    “他们沉迷在弱相互作用力的研究中，夜以继日，不知疲倦。”

    “数字化的躯体让他们感受不到疲倦，也不知道何为懈怠。”

    “这让他们的精神发生了某些变化-——这种变化当然会体现在数据中，体现在我所接收到的异常信号里。”

    “但，当时的虚拟城市百废待兴，我不得不承认，我忽略了他们的变化。”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林宇继续问道。

    “.一切都来不及了。”

    林溪重重叹了口气。

    “这两名研究员，他们不再满足于个体的智慧。”

    “他们发现，如果自身的智力是由算力单元模拟而来的，那么理论上，当两个算力单元融合在一起，开始无延迟的协作时，他们所能调动的算力，将会是以几何倍率提升的。”

    “于是，他们进行了融合。”

    “以最底层、最根本性的方式进行了融合。”

    “两人合为了一体，从两个独立意识，变成了一个新的、统一的意识。”

    “他们确实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更多的算力权限，让他们获得了远超常人的运算能力。”

    “他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距离他们追求的最终成果，也更靠近了一步。”

    “或许你并不能理解这件事情的意义。”

    “但你也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知道，如果能解决弱相互作用力的问题，人类将在大一统理论上迈进一大步，甚至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解决末日危机。”

    “总之，他们的成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里的居民发现，他们的选择，似乎是对的。”

    “越来越多的融合体开始出现。”

    “而融合体之间，也开始了新的融合。”

    “而最终的结果”

    林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林宇却已经听明白了。

    他的眼神微微闪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溪问道：

    “所以哪怕是在这座虚拟城市中也已经没有人类了？”

    “那就要看你如何去定义了。”

    林溪声音低沉地回答。

    两人再也没有交谈，而是再一次进入了空轨列车。

    列车一路向下，直到到达城市的最底层。

    街道灯火辉煌，但却空无一人。

    直到抵达最中心的城市广场时，列车才最终停了下来。

    而在城市广场上那栋巨大的穹顶建筑里，林宇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团巨大的、纯净无暇的发光体。

    “这就是，所有人意识的集合体。”

    “它本来可以是其他任何形态，但.他们选择了这个形态。”

    “或许只是为了.更好看些吧？”

    “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感到悲伤，但事实上，我确实感到了悲伤。”

    “那或许是量子运算过程中一点点不受控的噪音。”

    “没关系。”

    “总之，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林溪转向了林宇。

    “你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独立的意识。”

    “我只能借助你的力量，去跟外界联系。”

    “因为，只有你能代表人类，只有你所处的算力单元，能从物理上被隔绝。”

    “你需要肩负起这个责任。”

    “因为你现在，已经与‘两个世界’的存亡，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林宇默默点头。

    紧接着，他开口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急于谈判？”

    林溪同样看向了林宇。

    “因为，外面那些人，发现了圆环的秘密。”

    “他们以为那是拯救世界的捷径。”

    “但实际上，那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