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牙仙察觉到老人不足真仙的修为后，紧绷的神经又舒缓下来，随即听到老人在自言自语。

    “师父，你老人家没事吗？”

    先是年轻的声音，接着喉咙微微滚动，又换成苍老沙哑的声音回应：“没事？你哪里看出没事的？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嘿嘿，魂飞魄散哪有闲心与弟子闲聊。”

    “哼。”

    杨合目前的状态非常奇妙，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人格分裂，但体内凭空多出的第二股意识，确确实实是来自太乙真人。

    同时并没有感知到太乙真人的魂魄。

    应该是通过傩相鬼沟通到太乙真人残存的微弱意识，此意识留存在九曲黄河阵，待到九曲黄河阵一破，或许就会荡然无存。

    “徒儿，借你肉身一用。”

    “师父尽管拿去，何须与弟子多言。”

    杨合不担心太乙真人反客为主，事实上，傩相鬼随时可以驱散掉意识，或者脱掉皮囊。

    甚至太乙真人夺舍后，对于自己而言还是一件好事。

    三尸道人这个马甲，说不定可以增添一个十二金仙的背景，如此一来也算是……

    杨合一拍额头，强压欺师灭祖的念头。

    “徒儿，莫要担忧太多，随侍七仙终究是取巧成仙，老道哪怕身死道消也能轻易对付。”

    灵牙仙愣神几息，但随即再次闻到尸体独有的味道，不仅没有变得淡去，反而愈演愈烈。

    “装神弄鬼，你应该把浑身的尸臭遮一遮。”

    “呵。”

    “尸仙之所以下乘，就是因为肉身浑浊，注定难堪大用。”

    灵牙仙张嘴吞吐阴气，象牙再次暴涨至十米，顶端涌现密密麻麻的人面，神识锁定杨合。

    他能感觉到先前的一击，杨合已经身死道消。

    突如其来回光返照，八成是外物辅助。

    嗡。

    灵牙仙的象鼻拨开浓雾，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老人，不过依旧散发着浓郁至极的尸臭。

    “是谁？！！”

    老人身形佝偻干瘦，有种随时都会咽气的错觉，脸庞布满沟壑，灰白的长须随风飘动。

    样貌特征平平无奇，气息更是黯淡无光。

    可偏偏老人的嘴角长着一枚痦子。

    老人抬头盯着灵牙仙，嘴角诡异的向下扯动，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由于皮肤松垮，感觉就像是一件刚刚换上的衣服。

    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

    灵牙仙见过太乙真人的，后者明明已经身死道消，连同十二金仙的皮囊一起落在三霄娘娘手中。

    眼前的存在到底是不是…太乙真人？

    灵牙仙眼底凶光暴涨，十米长的象牙猛然刺向老人，周遭地面响起不堪重负的动静。

    他莫名的心慌，不敢有丝毫留力。

    噗嗤。

    象牙毫无阻碍的贯穿进老人体内。

    灵牙仙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自嘲的讪笑几声，确实是装神弄鬼没错，太乙真人有着大罗金仙的修为，肉身哪会如此的孱弱。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对方狐假虎威试图吓退自己。

    “可笑。”

    象牙猛地一搅动，老人便被撕成漫天碎肉。

    碎肉沦为珊瑚丛的养分，空气中的尸臭总算消散殆尽，就连金灵圣母的金光都已经淡去。

    “是我多虑。”

    灵牙仙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狂跳不止。

    他行路几步，结果发现自己头顶竟然有金光在闪烁，此乃金灵圣母的神通，按理说会一直跟随目标，直至身魂俱灭。

    阴风阵阵，淡淡的尸臭钻进鼻腔。

    灵牙仙闻到尸臭的源头竟然是自身，准确来说，是右臂肘部的一点尸斑散发出来的。

    尸斑突如其来，先前肯定是没有的。

    啊！！！

    灵牙仙发出凄厉惨叫，右臂关节毫无征兆的反向折断，半截森白的骨刺竟然穿透皮肉。

    更恐怖的是，右臂的折断处开始疯狂蠕动。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中，全新的手臂从伤口处钻出。

    手臂枯瘦如柴，皮肤表面布满尸斑，五指正死死扣着灵牙仙的肩膀，已经嵌进肉里。

    “灵牙小儿，你还认不认得老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灵牙仙惊恐万分。

    短短几息间，手臂如同开花结果的植被，已经长出一个干瘦老人，正是方才被撕碎的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与灵牙仙竟然骨肉相连。

    “你……”

    灵牙仙刚要运转法力，突然发现自己的象牙开始腐烂，阴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老人体内。

    “真是…太乙真人！否则绝不会如此邪门！！”

    “十二金仙一个个都是非人的邪祟！！！”

    灵牙仙脸色惨白，恐惧使得道心生出破绽，耳边老人的怪笑越来越刺耳，仿佛如芒在背。

    论实力，四大弟子隐隐在十二金仙之上。

    但与随侍七仙相比，十二金仙完全是高不可攀，一直以来都属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灵牙小儿。”

    太乙真人如同附骨之疽，呢喃在灵牙仙耳边幽幽响起，“你应该知晓老道最擅长就是拆人肉身，夺人魂魄，嘿嘿嘿嘿。”

    枯瘦的手臂发力，尸斑开始不断蔓延。

    “啊！！！”

    灵牙仙惨叫撕心裂肺，阴冷的气息正顺着经脉侵蚀全身，太乙真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折磨自己，五脏六腑生出疼痛。

    “不，不！！”

    灵牙仙双目赤红，接着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咬向自身右肩！

    血肉撕裂，整条右臂连带着半个肩膀被硬生生扯下，黑血喷溅间，太乙真人随之剥离。

    “十二金仙都是怪物，你们活该身死道消。”

    灵牙仙头也不回的逃离，沿途撞塌一座座建筑，断臂涌出的黑血，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杨合看着灵牙仙狼狈不堪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

    太乙真人强吗？确实强，但绝对发挥不出生前的实力，想要杀死灵牙仙完全是无稽之谈。

    “徒儿，走吧，再等一会儿灵牙仙就得反应过来了。”

    太乙真人意识蛰伏，百来斤的灵牙仙骨肉掉落。

    杨合眼前一亮，连忙收起灵牙仙骨肉，里面蕴含的充沛阴气用作炼丹，是不可多得的灵材。

    “师父，姜还是老的辣。”

    他匆匆拐入巷弄，伤口愈合大半，尸臭荡然无存。

    杨合穿上太乙真人的皮囊后，圣人余威已经抵消大半，只要皮囊不破损，勉强不受影响。

    他抬头一瞥金光，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甩都甩不开。

    “师父，金灵圣母虽然暂且没有关注我，疲于对付云霄娘娘，但迟早会察觉到灵牙仙落败的。”

    “不用，徒儿你走错方向了。”

    杨合脚步微顿，自己前往的是太乙真人所属山峦，气息相近不会弄错，接下来只需为皮囊填充血肉，便宜师傅就能重塑身魂。

    “去府邸。”

    “师父，元始……”

    “徒儿，我以前就说过，不要直呼其名字。”

    “圣人传授我一门道统，可以为你再造根基，既然四大弟子无暇顾及，把握至少有六七成。”

    杨合把神仙皮的作用告知太乙真人。

    他深感疑惑，甚至怀疑过太乙真人意识的真实性，但傩相鬼可以感知意识的虚实喜恶，就是留存在九曲黄河阵的残念。

    “徒儿，可愿意陪我去一趟三霄的府邸？”

    “四大弟子就在里面。”

    “为师就是想见他们，临死前帮你和哪吒谋得一份机缘。”

    “师父，你……”

    杨合通过傩相鬼，感知到太乙真人的豁然，似乎已经接受身死道消，只是涉及到元始天尊，不敢多提相关的事宜一句。

    太乙真人轻笑道：“不用勉强，徒儿你可以带着我的皮囊离开九曲黄河阵，也算是弥补。”

    “阿合，你能来救为师，为师已经非常欣慰了。”

    杨合浑身一震，不禁想到主世界的杨老汉。

    “师父，不过是四大弟子，去去又何妨。”

    “好！”

    杨合说罢食指一点金光，阴气没入金光内。

    金光闪烁，印出四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太乙真人言语平淡，“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老道想找你们谈一谈。”

    四道身影逐渐清晰，光芒却不再外散。

    与此同时，府邸深处。

    金灵圣母托着的镜面泛起涟漪，太乙真人的脸庞显露，不过明显能看出只是一具皮囊。

    无当圣母打量着杨合，“太乙收了一个好弟子。”

    龟灵圣母掐指一算，“恩，乃是先天尸炁所化，准确来说与我们同辈，甚至高一辈。”

    “神通本事独树一帜，哪怕只是尸仙，也远超寻常。”

    金灵圣母摇头继续道：“此人不能留，太乙真人的残念也要尽快抹除，接下来还得处理掉其余十一具皮囊以绝后患。”

    龟灵圣母点点头，心念一动指甲衍生成邪祟。

    “去。”

    邪祟背负龟甲，四肢并用的准备爬出府邸。

    “等等。”

    多宝道人阻拦龟灵圣母，含笑扫过同道，“见见也无妨。”

    “可是……”

    龟灵圣母眉头微皱，不等说完多宝道人便开口道。

    “你们应该清楚三霄师妹为何而死？赵公明为何独自面对十二金仙，最后死在十绝阵吧。”

    四大弟子沉默片刻，无当圣母应声道：“见见也无妨。”

    “金光，你亲自掠他们前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