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小扒手摊开的手心，被漂亮小妞狠狠抽了三下。

    细细的荆条，留下血红的印痕，

    十指连心，

    小扒手疼的龇牙咧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但是他不敢哭出声，那会招来更多的惩罚。

    “疼吧？”

    漂亮的小妮子，

    仿佛恶魔与天使的化身，居然笑嘻嘻地询问小扒手。

    “都记好了，玉不琢，不成器！

    不疼的话，你们永远不长记性！”

    三四个半大孩子唯唯诺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王二，张三，李四，

    你们再教教赵五，偷不到不准吃饭！”

    “是！师姐！”

    漂亮小妞不再答理，

    转身走进，相对还算完整的厢房。

    剩下四个孩子，围在一起，师范切磋着扒窃技巧。

    “看着我，你别拿正眼瞅别人，

    像这样，用眼角偷瞄，这样不容易被发现……你试试！”

    小扒手赵五学了一遍，小声嘟囔道：

    “我就是这样偷瞄的，可那人不知怎么就发现了……真邪门！”

    另一个孩子说道：

    “肯定是你动静太大，不能跟得太紧，

    得时不时缓一缓，就算走到前面去，

    你再慢点等着，肯定没事……”

    赵五叹了口气，

    他也是这么做的，时快时慢，可还是失手了。

    “你们讲的都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借助时机，

    要会预判，趁他分心的时候再下手，保管一偷一个准……”

    赵五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们今天都得手了吗？”

    按照老贼师父的规矩，

    每个徒弟每天都必须偷到东西，要不然会挨打。

    “嘿嘿，那还用说！我偷了一只大肥鸡！”

    “我偷了半袋米……”

    “切，都是些没用的玩意，

    我偷到一只钱袋，里面有好多铜钱！”

    赵五瞪大眼睛，很是羡慕，赶紧请教，

    “二哥，你是咋偷的？”

    王二洋洋得意，笑着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要会利用时机……

    这样，你们三个假扮街上的行人，我偷给你们看！”

    见二哥要施展绝活，

    三个小弟立马错开，随意地在院子里走动。

    王二笑呵呵地从一旁接近，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等到赵五和对面那人擦肩而过时，

    他猛地将赵五推向那人，跟着闪到另一人身旁。

    两个孩子冷不防，一起摔倒在地上。

    赵五和那人赶紧爬起来，

    摸摸怀里，没发现少东西，正纳闷呢……

    却见王二笑吟吟地摊开手，赫然是半块饼子。

    没摔倒的孩子，

    立马伸手摸向怀里，大惊失色，

    “呀，二哥啥时候偷我饼子的？”

    “就是你盯着他们摔倒的时候！”

    赵五如梦初醒：

    “呀！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你要偷我和老四，

    没想到，你盯的人是三哥……”

    王二点头，说道：

    “师父老说‘熟能生巧’，

    我也是最近才领悟，你们平时要多练才能长进！”

    “嗯嗯！”

    三个小弟，深以为然的点头认可。

    三、四、五又练了一会，王二说道：

    “嗯，再去试试！

    胆子大一点，手要快一点，

    别害怕，就算被逮到，了不起挨顿打，忍一忍就过去了。”

    赵五重新振作精神：

    “好的，我这就去……”

    见赵五出去，王二对李四说道：“你去，在后面盯着点。”

    李四答应一声，

    溜出小院，悄悄跟着老五。

    赵五走了没多远，就发现，

    对面有个弓背拄拐的老头，步履蹒跚地走来。

    他觉得，上了年纪的老人，

    必定老眼昏花，手脚不便，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赵五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

    等到老头走到一户人家门口，

    他飞快弹出一粒石子，打在狗洞里的大黄狗头上。

    “汪呜~~”

    黄狗猛地跳起，大声的叫唤。

    这一幕，立刻吸引行人的关注。

    趁老头侧脸看狗的机会，

    赵五飞快的伸出小手，在对方怀里摸了一下。

    终于得手了！

    赵五大喜过望，旋即闪身退后，

    继而沿着墙角，像老鼠一样，溜之大吉。

    李四将一切看在眼底，

    满意地点点头，吃一堑长一智，赵五蛮机灵的，

    确认没人发现，他追上兄弟，

    “老五，老五！”

    赵五回头，发现是李四，喜笑颜开的扬起荷包。

    “四哥，看！我得手了！”

    李四上前，揽住兄弟的肩膀，

    “哈，我在后面都看到了，干得不赖！”

    赵五这才意识到，李四一直跟着自己。

    但，李四随口问道：“里面有钱吗？”

    “沉甸甸的，肯定有……”

    两人边走边说，赵五解开荷包绳结，扯开瞄了一眼。

    他愣住，僵在原地。

    “啊！”

    李四探头看了一眼，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天爷……这，快，快回去！”

    两人一溜小跑，径直返回破旧小院。

    王二见他们回来，问道：“这么快？不会又没得手吧？”

    “得手了一个荷包，不过……恐怕有点麻烦！”

    赵五却紧赶几步，来到小屋门口。

    “师父，徒儿得手一个东西，请您过目……”

    很快，漂亮小妞来到门口，

    接过荷包，瞄了一眼，非常意外。

    她探出头，四处张望，又问道：

    “快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跟来……”

    说完，匆匆钻进里屋。

    墙角的草铺上，躺着一位身形枯瘦的老头，

    进气少，出气多，双眼浑浊，面色如金……

    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得了某种疾病。

    锦衣小丫头匆匆来到铺前，把小荷包展示给师父。

    老贼偷眼珠转了转，

    视线落在荷包里，那枚明晃晃的金币上，

    中华朝堂发行的唯一一款纪念金币，是中华改元大典金币。

    每位受邀参加大典的嘉宾，都获赠一枚。

    纪念金币，重一两，正面是一条浮雕巨龙，

    背面是中华国名与国旗，以及“改元大典留念”的字样。

    纪念金币意义重大，

    嘉宾大多留在家里“压箱底”，或被收藏家珍藏，极少参与流通，

    民间将纪念币成为“大金龙”，一币难求！

    老贼偷立马就明白，

    失主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大人物。

    现在有两条路，一是马上逃跑，

    二是物归原主，希望失主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过，后一条路，估计不太可能善了。

    正犹豫间，王二、张三、李四却跑了回来，

    “师父，师父……失主找来了……”

    老贼偷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人家这么快就找上门，大概率来者不善。

    自己这样子，怕是逃也逃不掉的……索性认栽！

    “咳咳！扶我起来……”

    “爹~~你的病还没好……”

    “丫头，咳咳，快……

    还给人家……咳咳，跪下认错……认打认罚……”

    弓背老头柱着拐杖，慢慢踱进小院，径直来到厢房。

    四个小扒手，面色惶恐，不由自主向后退。

    漂亮小妞被贼偷老爹逼着，

    出来，拉着四个师弟一起，“噗通”跪下，

    她把荷包举过头顶，递给对方，柔声说道，

    “这位老爷，是我们瞎了眼冒犯了您，

    真对不住，请您饶了我们吧……”

    老头呵呵笑着接过荷包，问道：

    “朝廷有免费的粥饭吃，

    看病也不要钱，有大把挣钱的活，你们为何还要偷窃呢？”

    小丫头一愣，不知道这么回答。

    她的贼偷老爹躺在草铺上，尽量大声说道：

    “是我让他们这么干的，要怪就怪我吧……”

    弓背老头微微一笑，走进里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若是有合情合理的缘由，我可以不惩罚他们！”

    老贼偷躺在铺上，苦笑道：

    “也罢，我就照实说了吧！

    小的叫时千，是‘盗门’第十八代传人，江湖绰号‘鼓上蚤’。

    祖师爷定下的规矩，‘饮盗泉之水，食窃来蟠桃’，

    故此，小的们，不愿受嗟来之食。”

    弓背老者很有兴趣地问道：

    “没想到，盗门祖师爷，

    还是个有学问的人，是谁呀？”

    时千恭敬地答道：“盗祖东方朔！”

    咦？

    他的印象中，历史上的东方朔，

    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怎么会是“小偷祖师爷”？

    “唔，说说你们祖师爷，是怎么当盗贼的？”

    时千也不磨叽，缓缓说出一个民间典故。

    说当年，西王母与汉武帝见面，东方朔在格窗外偷看。

    西王母发现后，就对汉武帝说：

    “那个人在宴席上，偷吃了我三回蟠桃！”

    众所周知，蟠桃每三千年一成熟，

    西王母说东方朔吃了三回，

    以此推算，东方朔少说也有大几千岁了。

    于是，汉武帝此后便把东方朔，视为神仙下凡。

    这个故事流传到民间，

    百姓便将东方朔视作“盗贼祖师爷”。

    弓背老者点点头，又问道：

    “你入道门，或许有不得已的情况，

    可为何，要收罗这些孩子们当贼偷呢？

    中华盛世将临，他们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漂亮小妞却插话道：

    “他们很小就没了爹娘，快饿死了，

    是我爹好心收留，他们慢慢长大，自己求着拜师学艺的……”

    “哦！”

    弓背老者明白了，

    这些小扒手，是在高建武时期加入盗门的，

    那会，根本没人管他们死活。

    他点点头，再看向漂亮小妞问道：

    “你有爹照顾，为何也要入这一门呢？”

    “我爹有病，我不偷钱买药治病，他会死的……”

    哦，原来是孝心满满的小丫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貌似还不错。

    老者微笑道：“想必你得了你爹的真传，可否展示一下？”

    漂亮小妞愕然，不明所以。

    “老爷是什么意思？”

    “荷包在我身上，你偷给我看！”

    这个要求好古怪，小妞不由的看向他爹。

    老贼偷也不明白，但，人为刀俎……只能从了对方。

    “丫头，按照老爷的要求做。”

    现在光明正大的偷盗，难度极高。

    小妞咬咬牙，便点头道：

    “好！我要是偷到了，请老爷放过我爹！”

    “没问题，来吧！”

    小妞围着老者转了几圈，忽地将手帕落在老者脚边，

    然后凑上来，先给老者鞠了个躬，柔柔地说道：

    “老爷，抱歉，帕子是我的……”

    说完，小丫头便弯腰低头，去捡拾手帕，

    拾起手帕后，她当着老者的面，抖了抖帕子上的尘灰。

    一阵尘灰轻扬中，老者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小丫头的掌中，便多了一只荷包。

    嘿，好一个空空妙手！

    老者微微颔首：“还行！你叫什么名字？”

    时千说道：“犬女，时庄秀。”

    老者差点破防，现出原形，好不容易才忍住。

    时庄秀将荷包再次递给老者：“老爷，您的荷包！”

    “是你的荷包！”

    啊？

    漂亮小妞再次迷糊。

    这可是金币啊！

    眼前这个奇怪的老者，也太大方了吧？

    时千心头一紧，

    在江湖上走南闯北，可没少听说“扬州瘦马”的传闻。

    他立刻挣扎着侧起身子，爬过来哀求道：

    “咳咳，求，求老爷开恩……咳咳咳……放过，咳，犬女……”

    话没说完，他就瘫倒在地，满身豆大的汗珠，气若游丝。

    几个徒弟全都围了上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啦……师父，快醒醒……”

    时庄秀吓了一跳，赶紧跑回父亲身边，

    一边帮衬着，一边跟着哀求道：“老爷，饶了我们吧？”

    老者一愣，随即明白，

    时千是护女心切，误会自己有不轨企图。

    “丫头，打开看看再说！”

    时庄秀稀里糊涂打开荷包，一股清香飘出。

    她瞪大眼睛，黄澄澄的金币，居然变成了一颗青色的药丸。

    老者说道：“快给你爹服下！”

    时庄秀拿着药丸，刚送到老爹嘴边，又犹豫起来。

    这是什么药呀？

    老头的话，能信吗？

    下一刻，时千的嘴角，溢出发黑的鲜血。

    徒弟们都吓坏了，大声呼呼着。

    老者幽幽地说道：“再等下去，就死定了！”

    时庄秀狠狠心，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

    她果断将绿色药丸，

    硬塞进她爹的口中，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

    时千此刻，处于无意识的昏厥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吞咽功能。

    但，这枚药丸仿佛有魔力，

    不但入口即化，而且还自动地顺着咽喉，

    渗入消化道，进而迅速被吸收，扩散到全身肌体。

    时千的呼吸变粗，渐渐稳定下来，

    面色也快速好转，出现了血色。

    呀！

    这真是一颗起死回生的仙药！

    时庄秀马上和几个师弟，将她爹重新拖上床铺，

    然后跑到老者面前，再次跪下，“呯呯呯！”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老爷的救命之恩！”

    四个师弟也都有样学样，过来磕头谢恩。

    老者笑了笑，说道：“不用谢我，中华盛世，善有善报！”

    而床铺上的时千，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了健康。

    不大会功夫，居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

    他试了试，觉得恢复了年轻的感觉，轻松地站起。

    又惊又喜之下，时千知道遇见高人，老老实实过来打算磕头。

    老者摆了摆手，

    顿时，一股大力将时千托起，怎么也拜不下去。

    “不必客气！

    打个商量，我给几个娃娃找条出路吧！”

    时千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

    “老爷，国有国法，门有门规……

    一入盗门，终生是贼，怎么也洗不白的……”

    老者哈哈笑道：“那也未必！”

    时千迷茫地问道：“老爷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