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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十六章 下班后要在一起

    作品:《沪上危情

            “哟,小伙子好久没来啦?”

        光头老店家是,夹在霓虹闪烁的小酒馆和挂满腊味的副食店中间的粥铺老板,三米宽的铺子总要到深夜以后才关门。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他坚守在这里,连带陆砚曾经的模样一并留在脑海。

        原来不经意间,会被陌生人记这么久吗?

        心里暗自感动,说:“叔,您记性真好。我要一份瘦肉粥,三份......”

        目光在手写木制挂牌上扫过,是什么来着?

        “山药小米粥吧?”

        我去!

        老板记性绝了。

        如果说刚开始还怀疑对方故意套近乎,现在则全是满满的感动了。

        “大叔,您这老字号就是有人情味,我以前就爱喝这个。”

        老板斜了一眼,没说话,慢慢挪步去打包粥点。

        暂时抛开酒店内那些事,陆砚带着缅怀打量着此处。

        褪色的木质招牌上,‘老陈粥铺’四个字被油烟熏得发乌,像块被揉皱的旧手帕。

        曾几何时,多少人在小酒馆把昨天吐得一干二净后,又在这里汲取到一丝温暖?

        想必深夜粥铺的意义便在这里。

        每个人都会被闪烁的彩灯迷得沉溺进去,但最后总会渴望一间普普通通的粥铺,若心爱的姑娘不在身旁、至少会有同样暖的温粥一碗。

        “我记不得那么多,是玩吉他的小囡这个月常来,”大概率姓陈的老板说道,手中打包袋里装着四份粥,“一直点这个。”

        接过手中打包袋,夜里的风竟能无视身上的工装,吹得胸口发凉。

        明明......她以前不爱吃的。

        ......

        昨晚十一点左右,杨灵在陆砚的施工日志上给予意见,拍照发过来:

        ‘建议传统手工勾缝工艺与现代防水材料结合,如苏州河畔编号Q4-947老洋房修缮中,采用纳米二氧化硅防水剂替代传统石灰水,防水寿命从5年延长至20年以上’。

        与此同时,还在上次寒潮的日志上做了补充:

        ‘铁艺栏杆、铜制落水管在高湿空气中形成电解液膜,5℃低温虽减缓腐蚀速率,但持续潮湿会导致锈层由点蚀转为面蚀。

        建议排查。’

        陆砚有种错觉,这是杨博士第二次‘温柔的报复’,因为抛下她独自去赴约了。

        然后微信界面里是这样说的——

        墨斗先生: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就回去了,怕你睡着,先提前告知哈。

        墨斗先生:(比心.jpg)

        @Adeline:只是正好批完日志,没有催你噢。半个小时的话还是不会睡的,到家再跟我说吧。

        这么长的内容肯定是以语音的方式呈现。

        提着夜宵往酒店走的路上,顿时有些低沉的心情就通透了些。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美好而幸福的生活正降临在他身上,他感到无比珍惜。

        墨斗先生:(语音)那睡前还是喝牛奶吗?今天做眼保健操了吗?

        他可爱的女朋友看起来端庄秀美的背后尽是萌属性,就本句中的‘可爱’,一众形容词中出现得突然。

        @Adeline:这些事情每天都会做。但是今天被人放鸽子了,很伤心。

        有种语气是‘快来安慰我’,偏偏语句的内容是‘我很伤心’。

        想来这便是坦率之人独有的魅力。

        等等!

        墨斗先生:顾律师放的?

        @Adeline:第一次约某人晚上去玩,结果他走了。

        哪有临时约定的?

        噢是杨小姐啊,那没事了。

        虽然此前他们根本没约定下班待一起,但以后......恐怕得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放下手机。

        星期六的早晨很有星期六的味道。

        最终陈禹还是‘安然’带着颜朵出来,四人一块吃了个夜宵。

        或许颜朵心里仍有些微不满、不满中藏着没有挑明的委屈,但结果一定是她选择独自消化。

        不然娇宠长大的她,为什么没让家里知道?

        仅仅只叫上最好的朋友躲进酒店这个举动,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未来四十年、五十年,她与陈禹都将是最亲密的爱人、战友和家人,她的身份已然从一个年轻女人转变为已婚妇女。

        将来还会是孩子的母亲。

        因而有些事情,只能夫妻之间处理,即使是自家父母也帮不上忙!

        罢了罢了。

        八点十五,施工队没有双休,陆砚起床洗漱。

        他想着,今天多做点事,或许之后会有空闲休一天假,陪陪杨灵。

        对了,比平时早起十分钟是为了干嘛来着?

        还要去花店寄花!

        ......

        定期跟导师视频沟通结束后,便在论文框架下阅读相关文献。

        临近十点,又花了将近七十分钟时间给同门硕士生回邮件、给意见。

        起来伸展一会,抑住揉眼睛的冲动,先去洗手。

        不得不说,在高强度用眼安排中保持良好的视力,是件让周围人不仅一次表示感叹的事。

        这得益于十年如一日的良好习惯,杨灵为此感到骄傲。

        从中医上讲,眼睛属肝肾精血充盈,是全身健康的窗口;

        从生育角度来说,她的宝宝也会有一双任谁看见了都会称赞的、漂亮的眼睛。

        从各个方面评估,自己都是位优秀的女人。

        所以任务繁重到没有尽头的周六,午饭时间偷会懒、悄悄去找自己男朋友吃饭,也是毫无负罪感的!

        洗手台前,杨灵涂着防晒。

        镜子下方是昨天刚买的唇釉和漱口水,准备出门一并带走。

        乔乔说‘要矜持’,可她已经撑到了第二支玫瑰,对此也算有了交代。

        中医果然说得很准。

        镜子里,从脸颊到耳后,健康的淡粉色是顶好的胭脂也渴望模仿的充盈状态。

        皮肤温润有余,像刚敷完面膜的状态。

        微微动作间,乌木发丝便淌过色泽的涟漪。

        眼前景象只要对方喜欢,就是让她计算着卡路里和营养均衡、再健康饮食十年,也愿意。

        “嗡——”

        电话。

        不是陆砚打来的。

        看到跨国号码的一瞬间,手指缩了缩。

        “回国之后这么忙吗?Adeline。”

        亲和的女声传来,手机上的备注是Melanie。

        “抱歉,我忘了今天......”

        “哈哈,这是好事,快跟我说说最近怎么样?”

        杨灵顿了顿,认真地说:

        “Melanie,我觉得......最近特别开心。我谈恋爱了,未来有结婚的打算。”

        ......

        可是现在才初秋,即使光着膀子在街上也冻不死人。

        林晚声像个遗失的音符,顶多不痛不痒地在深夜某个时刻‘叮咚’一下蹦出来,惊得他一愣。

        仅此而已。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同时爱着一个人。

        所以如何呢?知道了又能怎么呢?

        你会因为一个老朋友在无人知晓的日日夜夜用行动怀念你,而感动到要向她表白?

        现在的陆砚,绝无可能这样做。

        车子引擎划破昏暗的夜,前车灯将前路照得亮堂。

        人爱着过去的美好,并不意味着会选择将过去再走一遍。

        林晚声改变了他,她的身影连同被她改变的这部分完完全全地融进了男人的灵魂。

        是以他也变得感性、偶尔文艺,情商得到了多次锻炼和练习、愈发懂得女人心。

        是,没错。

        问一千遍,也会说‘深爱过’。

        那个女人曾是生命中无可比拟、无可替代的美好,但现在的两人即使面对面抵死相守,也再不能与当时并论半分。

        就像琥珀里的蝶翼与花骸,残留着几亿年前的温度,却再也焐不热初见时疯狂跃动的心。

        永远不能。

        ......

        绕过白色布片裹着的老座钟和角落里一闪一闪的不知名监测器,陆砚一把把张野薅住。

        “张哥,午睡结束了,跟我去外头搞搞清水墙。”

        说到午睡,三周前说收拾东西准备搬进来,结果迄今为止还只搬了张行军床、在洋房睡了一晚上。

        虽然中间有长假和寒潮的缘故,却也委实有‘磨洋工’的嫌疑。

        遂今晚,最迟明天,他打算搬进来。

        缺什么再添置,先住下,谁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大旱’或者‘大水’?

        从清水墙开始,老洋房就算插上了呼吸机,得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咯。

        “陆哥,我去买包烟先,下午两点实在难熬。”

        陆砚不抽烟,就是最难熬的时候也没抽过。

        这玩意味道重、花销大、还伤身,从性价比考虑,青少年的他还没抽就直接进入‘戒烟’阶段了。

        但表示理解。

        双休日只有四个人,张野、小赵和老周,全是核心成员。

        得亏张野中午睡得着,周和赵两人从早上开始,就‘彩绘雀替’各部位的优先级展开了小规模、长战线、高频次的讨论,直到现在。

        “诶,诶,这个孔我考虑了下,还是得开。我晓得你处理起来也麻烦,纹理细了伤脑筋。但是小赵,你听我说......”

        老周的嗓门随着多日以来、渐渐平静的心,也变得和气。

        侧耳朵听了会,看样子两人的磋商快到‘谈和’阶段,便放下心出门。

        这里有个误区得解释清楚:

        经常有老师傅说,我修某某物件用了两三年时间之类的,可千万别以为是无时不刻地工作那么久。

        根据经验来看,不是级别较高的收藏款文物,这两三年时间怕多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勘测与定方案一个月,材料准备俩月,修补和等干燥仨月,彩绘又是三四个月等等。

        可不得数以年记吗?

        情况困难的时候,‘等’的时间要占百分之六十左右。

        雀替相对来说不那么‘困难’,修补起来大致三个月时间。

        什么?自己人?

        那顶多俩月。

        确切来说,木作一周半,彩绘花两周,然后其余都是‘等’的时间。

        ‘等’字非常磨人。

        这便是陆砚将要住进来的意义所在,也是杨灵‘嫌弃’传统工艺的主要原因。

        他看着门廊、窗楣的砖拱券,拱券与山花展现着砖石结构美感。

        砖体裂缝、粉化,盐碱风吹、酸盐腐蚀,不改其横平竖直、错缝搭接的坚定。

        原本刺刺的阳光也会为之和煦。

        老洋房的地域识别性极强,不同地区用料和修筑细节大不相同,其地区人民的精神内核与气质亦有所区别。

        正如建筑学家伍江所言:

        ‘上海老洋房不是简单的风格模仿,而是一个民族在现代转型期的集体心理沙盘。’

        当青砖拱券遇上马头墙,当马赛克拼花遇见砖雕牡丹。

        这些矛盾共生的空间语汇,恰是那时的人民在传统与现代、本土与西方夹缝中寻找出路的精神化石。

        做完精神建设后,果然眼前的工作便有了积极滤镜。

        于是干活,今日累计工作时长,再加三个半!

        ......

        直到前厅的老座钟发出下班的顿挫敲击声,樱花粉色保时捷才掐着点赶到。

        整个下午,陆砚都尽量先对阴凉中的部分完成检查,还是落得大汗淋漓的下场。

        如果杨灵愿意理解的话,他想先回家洗个澡。

        这不算放鸽子吧?

        台阶上,台阶下,隔着车窗,隔着她酷酷的墨镜,两人一刻也等不及地笑着。

        果然,下班以后在一起,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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