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后，慕九珂这才收回遥遥望去的视线，他深黑的眼底，情绪复杂：「先去极北之地把秋煜带出来吧，至于其他人……只能再探寻消息了。」

    「虽说能恢复人形了，但力量依然所剩无几。」

    想到这里，慕九珂不免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处，似乎感到有些烦躁似的，他也是难得体会到这种虚弱。

    那枚蛟龙内丹，对于慕九珂本身，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对于之前的幼年体状态也算大补之物，推动着步入成长期，至于在化为人形的状态下——

    慕九珂刚才也试了下，仅仅只是金丹期的实力。

    如果恢复到凶兽的模样，恐怕这种力量还会进一步压缩，最后只是堪堪筑基圆满，半步金丹的程度。

    重新尝试着运转了下灵力后，慕九珂轻叹一声。

    「罢了，暂时只能这样了。」

    「只要凤青梧那蠢女人，千万别乱来就行……」

    其实就连慕九珂自己，都不知道就这样离开到底是对是错，只是……他曾经也是端坐云端，俯瞰众生匆，宛如蝼蚁，强大到单单一眼，都可能抹消一切。

    这样的存在，就如秋煜所说。

    他本就不甘被区区契约束缚，哪怕……是所有强者都不能小觑的至高契约，对于慕九珂，也是束缚。

    这种束缚，让他在和凤青梧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逃离，哪怕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契约，在秋煜提出那等制成傀儡的方法时——

    他虽然拒绝，但如今能化为人形后。

    慕九珂依旧想走，想离开。

    是在害怕这不知名的改变，还是厌恶这宛如枷锁般的契约，这其中的原因，或许连慕九珂自己都不清楚，但他唯一知道的一点是——

    现在的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改变。

    不管是因为凤青梧，还是因为契约……

    念及此处，慕九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遥望着那帝凰气息浓郁的方向：「不管如何，我能从封印中脱困，终究还是承了你的情，事后也会回报。」

    「这次离去，若是能找到解除契约的办法……」

    他一顿，下意识按住那被至高契约拉扯着的，心脏的位置，强行压制住那悸动且难捱的心情：「那我们之间，这段因果也算是彻底能够了结了。」

    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慕九珂依旧是俯瞰众生如蝼蚁的尊上；

    凤青梧依旧是挣扎在尘世企图展翅的帝凰。

    这段时间所有的故事，就像是幻境，终究有被打破的时候，也像是好梦，偏偏是最容易醒来的……

    慕九珂似乎是解开了心结般，又像是隐藏深处。

    他直起身，踱步向远处走去，每踏出一步，虽然步伐不大，但好似有大片的空间都伴随着这一步，在快速地破碎，又在快速地重组，下一刻——

    他的身形更是恍然间就出现了远处。

    许是因为心事重重，慕九珂并未注意到。

    他的衣角随着路过的微风，被掀起一角时——竟然隐隐泛着一丝透明的，晶莹的光泽，好似虚化。

    ……

    而与此同时，屋子内。

    凤青梧整个人都瘫倒在地，身周都是炽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不断升高的温度烧灼着四周的空气，将一切都扭曲着，这小村庄难得的厢房都被烧毁了。

    在夜色之中，那火焰几乎吞噬了厢房。

    为了确保安全，宋锦熙和江子城早就带着那几个睡得死死的圣刀门弟子，连忙离得远远的，但就算是这样，都能感受到向他们涌来的滚滚热浪。

    一时间，几个人排成排，瘫着一张脸。

    宋锦熙更是默默转头，看向江子城：“你就告诉我，这女人还藏了多少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江子城木着脸：“我也不知道……”

    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倒是旁边赶来的村民，一个个哭得声嘶力竭，‘扑通’跪倒在地，面色难看。

    “我的屋子，我的屋子啊——”

    “这这这——这可是我花了半辈子的积蓄，就为了和人家城里的好房子一模一样，现在……”

    “呜呜呜呜……”

    听到这，一旁站着的江子城默默地从储物戒里摸出了几块灵石，蹲下身：“这是补偿，抱歉。”

    “你倒是对这些凡人态度不错。”

    一旁，抱臂站着的宋锦熙眉梢一挑，嗤笑道。

    江子城没有理她，而是继续安抚着那人的情绪：“我大师姐不是故意的，你拿着这些，也能重新再修缮一下房子，可以请最好的工匠来做这些。”

    “谢，谢谢您……”

    那满脸泪痕的凡人村民感激地看着他。

    看见这一幕后，宋锦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眸中的情绪微变，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看着江子城的眼神中，此刻总算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而这时，当江子城再次站起身的时候，没了面对那几个村民的悲悯，他脸上的神情又像是垂头丧气，且耷拉着尾巴的狗狗，满满都透露着幽怨之感。

    下一刻就听江子城宛若怨妇般说着——

    “大师姐啊……”

    “你怎么走哪儿毁哪儿啊……”

    前有被闹得鸡飞狗跳的桦城，被锤得灰都不剩的石城，后有入住村庄，都能被烧个一干二净的厢房。

    一想到这里，江子城的脸色更苦了。

    而宋锦熙一听这话，显然也想到之前的事情，瞬间抿紧了嘴，紧接着和其他几个圣刀门的弟子齐齐后退，宛如远离瘟神般，都和江子城拉开了距离。

    还在伤心的江子城瞬间一愣：……关我什么事！

    而此刻，闹出了大动静的凤青梧却是一无所知，她正在一片火海之中，被炽热烧灼着，侧躺在地上时蜷缩着，熊熊的火焰在她的背后而凝聚。

    就像是……从后背生长而出的火焰羽翼。

    那火焰羽翼在背后燃烧着，庞大得几乎将她包裹在其中，而那羽翼微微飘动，好似有着生命般。

    凤青梧的思绪，则是沉沉地下坠——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都似乎被火焰攀附，然后随之流转到了身体的所有部位，就连丹田都在燃烧着，将一切都全部焚毁，但是却又在毁灭中新生。

    一切都被焚毁，一切都在新生。

    凤青梧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蜕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