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的邀请，2601住户欣然答应。

    谁敢不答应啊，他永远记得那个男人敲开他的房门，询问他是否需要临终关怀的温柔语气。

    虽然江霁已经另寻新欢，但万一那个男人还没有彻底放下过去，从其他渠道知道他拒绝了江霁的好意，又找上门来对他残忍下手怎么办？

    2601住户已经懂得一个道理，当对面的变态还在好声好气的时候，就不要给脸不要脸了。

    不然对面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残忍。

    江霁笑了下，目光转向了公寓外墙面。

    贴在门上的规则已经没有了，不，不止……包括进出公寓的门户，负楼层，电梯都不见了。

    许多限制公寓住户的区域规则都已失效。

    第一已经变成一字排开的窗户，江霁认出那是十四层的公共厨房和邻里会客厅等公共设施。

    看来新世界公寓的受损情况远比观音像严重。

    2601住户察言观色，立即解释道：“当时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隙，十四层以下直接沉入地下，吞没了好些诡异，还好那条地缝及时合上……”

    不然他们中上层的诡异也得被吃进去。

    江霁点点头：“那通知其他邻居的事……”

    2601住户立马拍着胸脯表示，他会去通知公寓里的其他住户，保证全部就位，一个不留。

    江霁很满意。

    果然是邻里和睦的一个大家庭啊。

    2601住户雄赳赳气昂昂离开。

    江霁和晨星进入电梯。

    没有电梯，只剩下安全通道可以走。

    江霁哼哧哼哧往上爬。

    她走在前面，颤巍巍的身躯堵在晨星面前，她努力爬上三四个台阶，晨星慢悠悠地一步跨上来。

    气喘吁吁的江霁和闲庭信步的晨星来到顶层。

    顶层46楼，已经变成了如今的33楼。

    这里的房间布局和其他楼层一样，看得出这些住户搬走得突然，房间里都被翻得乱糟糟的。

    地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深褐色液体。

    缝隙里塞着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长发。

    这些诡异生活的地方，好不到哪里去。

    两侧的房门有的关上，有的敞开。

    敞开的房间里镶嵌着破碎的镜子，将房间折射成迷宫，有的房间窗户被砖头一块块垒砌封上，屋里地面上放着一个个玉白色的坛子，无从下脚。

    最中央的那个坛身上，缠绕着一圈圈彩线。

    晨星眼眸追随着她：“你找什么？”

    “找有没有遗留的彩蛋。”江霁说，她仔仔细细地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撤离得很干净。

    江霁没有很失望，秉持着雁过拔毛的原则，把最中间那个骨灰坛上缠绕的彩线拆了下来。

    而后一路上到天台。

    这层的楼道被一扇铁闸门锁上。

    晨星上前，戴着银色链条和指环的手握住铁栏杆，轻松将栏杆拉开变形，可以容许单人通过。

    公寓沉入了地下一截，理论上，现在地面只剩下33层，而新世界公寓是有屋顶天台的。

    也就是第三十四层。

    之前12路鬼公交上的售票员告诉她，观音像的每一层，都能看到新世界公寓的不同风景。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正在凝视你。

    江霁便想到了，如果观音像能看到这里的风景，那么，新世界公寓必然也能看到观音像。

    【第八条：请平安符者，参拜完诸佛后前往三十四楼，禀明符主的姓名，住址，所求何事，拿取平安符后，将符咒拿到神明的法坛上方，顺时针绕三圈，绕行时符咒不得离手，不得离开视线，口中诵念三遍：「唵、嘛、呢、叭、咪、吽」】

    而规则四里又提到。

    观音像只有【三十三层】。

    到底哪一条规则是正确的，江霁一时无法判断，干脆换个角度，从公寓的视野出发，亲眼看看平安符所在的【第三十四层】，到底在哪里。

    灰暗的天空低垂，云层静止不动，天台的风很大，风卷起长发，拂过脸颊，带起凉意。

    从这栋公寓的制高点看去，远处的观音像在灰色颗粒里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卷。

    江霁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四面没有遮挡，却感觉被四面八方的视线包围，仿佛被世界凝视。

    天台的边缘，存在许多踩踏的脚印。

    抓挠的指甲印，断裂的甲片。

    凌乱的印记，江霁仿佛看见无数道爬过栏杆从这里跳下的身影，摔成一地肆意涂抹大地的肉块。

    她不受这些残留在天台上的执念影响，直接看向远处的观音像，眉梢微微一动，有些惊讶。

    竟然是……第一层？

    【注意事项第九条：记住你来时的路，返回时，不要走回头路，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佛塔。】

    江霁直觉认为这条规则是错误的。

    她能想到的另一种从三十三层离开的方式。

    就是从观音像上一跃而下。

    她也没有想到，逛完三十三层。

    真正的第三十四层竟然是回到原点。

    晨星也走了过来，手搭在栏杆上，指间扫过那些凌乱的痕迹，洒落下细碎的星辉。

    残留于此的执念被抚平，他看着远处的观音像底座，若有所思：“大乘佛教里提到‘会三归一’，即开三乘之方便归入一乘之真实。”

    “啥意思？”江霁听不懂。

    “应该就是三三归一之类的吧，三生万物，万法归一，阿巴阿巴。”晨星的手指点了点脸颊，也不太确定。

    当观光完凶险万分的三十三层风景后，重新回到第一层，脚踩在实地上，回到了实实在在的人世间，心中或许就有了不同的感悟。

    江霁露出漫画死鱼眼。

    两人对宗教都没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只能用高中学到的文言文理解的浅薄知识去拆解。

    也不懂，就瞎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