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屹川首先出现在门口。

    他的手里，牵着一个挺着孕肚的娇俏人儿。

    他们后面跟着的，是几个他日思夜想，连做梦都在思念的人。

    徐敬尧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用力试图坐起身。

    贺屹川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了他：“爸，我带一依他们来看您了！

    您别动，小心扯到伤口。”

    护理人员和护士被请了出去，房门也被徐家的保镖从外面关上，隔绝了不相干的窥探。

    所有人，都围到了床的周围。

    林一依和徐老爷子，被一左一右的让到了徐敬尧手边。

    贺屹川和徐风年各为他们端了一把椅子，将两人安置坐下。

    徐敬尧看看林一依，又转头看看老爷子，再抬眼一一看过大家。

    “敬尧！”徐敬谦夫妻红着眼睛打招呼。

    “小叔！”徐风年兄妹撇开头流泪。

    徐老爷子握着他在输液的手，脸上笑着，声音却哽咽地喊了句：“敬尧！”

    “爸，对不起！”

    “儿啊，你说什么傻话？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倒是你自己，这么多年，在外面吃苦受罪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嗯，我终于回来了！”

    徐敬尧又转头看向林一依，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她的头：“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满心亏欠化作一声声对不起，从徐敬尧苍白又微颤的唇边溢出。

    这一刻。

    林一依筑起的心防坍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缓缓趴到徐敬尧的床边，让他的手能够到自己。

    徐敬尧的手落到了实处，摸到了自己女儿的头，手下发丝柔软的触感，让他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不再害怕是在做梦。

    他泪眼婆娑地细细打量林一依的容颜。

    眼睛、鼻子和嘴巴像欢欢，其他的更像自己多一些。

    从这长相就能判断，这是自己和欢欢的女儿无疑！

    自己当初放下爱人，放下家人，作好了必死的准备，去和敌人万般周旋。

    做梦都没想到，当年临别的那一夜，竟然有了一个如此可人的女儿。

    不知道欢欢是在怎样痛苦的心境下，生下一依的？

    她甚至为了保守我的秘密，为了不破坏我的计划，宁死都不吐露有关我的信息。

    我徐敬尧，拿什么去偿还欠下的这笔债？

    想到此，徐敬尧泣不成声：“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林一依迟疑着缓缓伸出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您是为了完成国家交给您的任务，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

    军人，应该铮铮铁骨，流血不流泪，哭成这样，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妈妈虽不在了，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引导着我们。

    所以，我才能梦到您，感知到您有危险。

    以后，我、屹川还有我们的孩子，会代替妈妈照顾您陪伴您。

    至于妈妈，她走得突然，应该没有痛苦。

    她到死都没说出你的信息，说明她和您一样，有坚定的信念，有为国牺牲一切的决心，她是在用她的方式支持您。

    我和妈妈作为军属，必须有这样的觉悟，作出些牺牲也是应该的。

    好在，您如今完成任务，凯旋归来。

    一切都值了！！

    等您伤好了，我们去看望妈妈，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妈妈看到您平安凯旋，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对了，外婆家还有妈妈留下的东西，改天我们去取，说不定，妈妈有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

    林一依一番话，说服了自己，安慰了愧疚痛苦的徐敬尧，感动了在场所有人。

    “好女儿，欢欢把你教得很好！”

    父女俩流着泪凝望彼此。

    理解、原谅、接纳、疼惜……

    血脉亲情将两颗心紧密相连。

    不知过了多久，父女俩才收拾好心情。

    徐家人看他们的情绪恢复正常了，才开始说起这些年来，徐家的一些大事小情。

    徐老爷子握着徐敬尧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敬尧啊，你妈始终不相信你不在了，她一直烧香拜佛做善事，希望有一天，奇迹能出现，你能平安归家。

    看来，是她的诚心感动了天地，你真的平安回来了。

    你的房间，我们一直给你留着，保持着原样，隔段时间就有专人打扫，你随时都可以回去住。

    敬谦这些年搞科研，有了一些小成就，你们哥俩一文一武，挺好。

    我那时候脑袋不开窍，想不明白很多事，总觉得当兵没啥出息，现在看来，是爸错了，我儿是个了不起的军人。

    家里的生意，现在是风年在打理，他很用心在处理公司的业务，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雨薇大学毕业，就吵嚷着要继承你的遗志，做一名为国冲锋陷阵的军人，现在在特战大队当兵。”

    徐敬尧不时点头：“爸，这些年没能陪在你们身边，还害你们为我伤心难过，是儿子不孝。”

    徐老爷子红着眼睛笑着摇头。

    “所谓孝，有大孝有小孝，孝敬父母只是小孝，为国为民才是大孝，没有国哪有家？

    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舍小家保大家，爸不仅不怪你，还以你为荣，走出去腰板都能挺得笔直。”

    说到这里，他还夸张地挺了挺脊背。

    他的动作，把大家都被逗笑了。

    徐敬尧看向徐敬谦夫妻和徐风年兄妹。

    “一晃二十二年过去，大哥大嫂还是那么恩爱，当年的小风年和小雨薇，也长成了大人。

    你们过得好，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成绩，光耀了我们徐家门楣，我很为你们高兴。”

    徐敬尧缓了缓，继续道，“风年和雨薇以后要更加努力，小叔很看好你们，也支持你们。

    风年做生意要合理合规，违法乱纪的事，咱不做，只有合法经营，生意才能做得长久，这样的道理，想必你懂得。

    雨薇既然当了兵，就要严格要求自己，做一个合格的兵。”

    徐雨薇像乖宝宝般，连连应“是”：“小叔，我已经立了两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了。”

    “好，有出息！”

    徐风年也保证：“小叔放心，侄儿一定合法经营，保证不做有损军属颜面的事，保证不拖你们的后腿。”

    “嗯，徐家以后就靠你们兄妹了。”

    贺屹川看他们一家人相谈甚欢，在林一依耳边一阵耳语后，退出了病房。

    他朝守在不远处的护理人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