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高僧是？”林予转头看向那位断臂僧人问道。

    “这位便是钟山寺空落大师，”大先生在一旁说道，眼中布满了浓浓的杀意，“刚刚那道金光...”

    “错不了了，”林予打断大先生的话语，一步步走向断臂僧人，“不知道大师为何要杀我？”

    “九先生说笑了，”断臂僧人强忍着左臂传来的疼痛，那股灼热难以忍受，“贫僧只是看九先生救世之后略显虚弱，妄图护住九先生而已。”

    “你早就看出了我的体质，所以当年北原将我推入深渊的是你，所以杀我师尊的也是你，对吧？”林予笑着说道，语音很平静。

    “我不明白九先生在说什么？”断臂僧人沉声说道。

    “你忌惮雪灵体，也就是说雪族的覆灭也是出自你手！”林予牵起的嘴角缓缓变得危险。

    当年推动北原陌路的就是这双手，将林予生生地拍进了狗洞，梅芮和姬天香香消玉损，就连师尊也为了掩护自己陨落在佛主的金光之中。

    林予与这位佛主素未谋面，但对方却一步步逼死了自己，只能说是因为自己的体质，还有那句预言。

    所以，当年雪族的覆灭，也出自佛主之手。

    只为彻底断绝雪灵体出世的可能！

    仅仅因为一句预言，就葬送了一个种族，葬送了一个在灭世大战中倾巢而出不遗余力的种族。

    “神魂俱灭。”林予口中响起冰冷的几个字。

    昊天尊挑了挑眉，单指一点，一道苍灰色的流光从指尖射入佛主眉心。

    只见钟山寺佛主，半身之躯，连丁点反应都没有，双目圆睁，直挺挺地从高空中坠落。

    林予撇了一眼昊天尊，心道这个打手还不错。

    刚刚那一指，如果佛主还能轮回，昊天尊可真对不起他体内的那枚至宝！

    林予再度踏步来到姬家和周家两位老祖的身前，淡漠地说道，“两位曾经派人追杀过我，现在我就在你们面前，来啊，给你们个机会。”

    “九先生说笑了，”姬若虚勉强地躬身说道，“曾经那些过往都是姬家原家主姬青禾的主意，姬青禾早已被老夫斩杀，也是为九先生报了仇怨。”

    “你们姬家之人都这么虚伪吗？”林予瞥了一眼昊天尊说道。

    “姬家之人，确实是虚伪至极。”昊天尊的脑海中再度浮现起背部的那把剑，冰冷地说道，“姬家之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话落，只见虚空中燃烧起霸道的火焰，将所有姬家之人笼罩在其中。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你也是姬家之人！”无尽的火海中，姬若虚惊恐愤怒地喊叫着。

    本以为这位同样恐怖的白衣青年会是他的救命稻草，可谁想对方连话都懒得说，抬手就将姬家族人全部焚烧。

    “姬家？本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家杀一家。”昊天尊漠然地说道，一字一句冰寒刺骨。

    林予看了眼昊天尊，知道他身上定然有着血海深仇，现在看来，那仇恨的指向竟然会是整个姬家。

    他能做到吗？

    那可是大帝后裔，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姬家。

    “九先生...”周家老祖周洛颤颤地说道，“我们周家可一直敬仰院长，敬仰九先生。”

    “呵呵，”林予看向周洛，一双眼眸如同万年寒冰一般，“要不是你周家，她们都不会死！你还在这里跟我放屁！”

    “小师弟还是别出手了。”大先生再一次拦住了如同野兽的林予。

    林予冷静下来，虽然不解却点了点头，“我猜得不错的话，蓝水城那一掌，便出自你们周家之人。”

    “当年那人，是雷族族长。”大先生在一旁插了一句，“稍后，再给师弟讲讲，当日你消失后都发生了什么。”

    林予点点头，看来这些年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雷族早已成为周家附属，既然当年在蓝水城上，林予从收回的暮雪神碑中感受到了一丝雷电属性，自然与这两家逃不开干系。

    “所以，”林予继续说道，“覆灭雪族的，自然少不了你们周家和雷族这两条狗。当然还有，落雪宗！”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天空上还是下方大阵中的人影都纷纷低声议论。

    灭世大战结束后不久，八大古族之一的雪族一夜间被覆灭，哪怕过了数千年也没有人知道幕后黑手。

    或许有人能通过那句预言，猜到原因，却无人能猜到究竟是何人出手。

    如此看来，周家和雷族自然都是佛主手中的枪，至于落雪宗...

    暮雪神碑都能在那，还有什么好猜的呢？

    灭世大战后，便是佛主同周家，雷族和落雪宗，四方血洗了雪族。

    这个答案姜院长早就知晓，但他一直希望林予能够自己找出真相。

    这么多年后，当年的雪族，终于可以瞑目了。

    “全杀了。”短短三个字，宛若恶魔的呢喃，在天空中回荡。

    昊天尊白了一眼林予，这特么真把我当打手了？

    一缕缕火焰再度燃烧在虚空之中，周家，雷族和落雪宗众人连眨眼功夫都没有便化作了灰烬。

    后方的姜家老祖姜无悔此刻心中暗舒口气，当年大哥的陨落惊醒了他，让姜家依附于道院。

    否则，姜家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纵横大陆万余年的三大家族，如今仅剩下姜家。

    半元纪，战事起。雪灵之体，天下归一。

    虚无缥缈的预言，竟然成真。

    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吗？

    然而姜无悔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东方，那里还有一座大陆，还有一句预言。

    同样，成真！

    “至于你们，”林予望着虚空中无数道身影，“给你们半天时间，拿出你们一半的财富，送到道院。然后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大陆恢复原样。”

    “别想着藏起来，没用。”

    人群听闻瞬间散去，开玩笑，还藏起来？能活着不好吗？

    就这样，遗忘之森的空气，再度恢复了平和。

    笼罩大陆三个月的阴云，也随之飘散。

    温和的暖阳终于称心地倾泻而下，映照在虚空中那道黑衫青年的身上，为其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下方的大阵之中，一道道身影带着欢声笑语飞掠而出。

    这些都是选择舍身抗争的人，虽然将死亡置之度外，但谁又不想活着呢？

    这个半天前看来还是一生中最奢侈的愿望，被这位不知从哪里归来的九先生，实现了。

    数百道身影围绕着林予，欢呼着，雀跃着。

    “各位还先散去吧，”大先生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们的赔偿，请明日到道院领取。”

    “谢大先生！谢九先生！”

    “谢大先生！谢九先生！”

    “谢大先生！谢九先生！”

    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喊声环绕在天空久久不曾散去。

    “诸位辛苦，这些都是林予分内之事。”林予抱着拳环绕众人说道，“诸位还请先散去休息，明日到道院找我师兄即可。”

    众人再度感谢，便纷纷散去。

    三个月的黑暗，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了。

    人群散去，留下几道没走的身影。

    林予这才转身看去，赫然是胖和尚那些曾经的队友。

    一时间温暖的回忆涌上心头。

    当看到一位抱着孩童的妇女时，林予如遭电击。

    妇女凝聚在黑衫上的目光，也终于有了回报。

    他总算是看到了她。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淌而下，带着数年的思念和担忧，伴着无尽的孤独和等待，终于再度见到了他，那么一切也都值得。

    “泪儿，你瘦了。”林予望着不染一丝胭脂的花惜泪，心中充满了歉意，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少女变作了少妇。

    少妇？

    林予这才将视线集中在花惜泪怀中的女孩上，微张着嘴巴问道，“这孩子是？”

    “她叫林听雪，”花惜泪抹去脸上的泪水，亲了亲怀中的女孩，温柔地说道，“小雪，快叫爸爸。”

    爸爸...

    林予的脑袋嗡一下，这特么出去几年，回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先生不让他再出手了，自己宝贝女儿在下面看着呢，怎么能打打杀杀？

    我可是个慈祥的父亲。

    想归想，林予还是把女孩抱了过来。

    小女孩可不见外，一口亲在林予的脸上，“老爸，你真帅！”

    “哈哈哈！”林予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瓜，“好姑娘，眼光不错。”

    所有人一脑门黑线，你们家的启蒙教育令人堪忧啊。

    “那位漂亮姐姐是谁啊？”林听雪同样拍了拍林予的额头，指着不远处的练红妆问道，“大姐姐好美啊。”

    花惜泪也顺着目光看去，心中不免有些黯然，有些自惭形秽。

    她能够接受他有其她的女子，毕竟他是如此优秀，哪位少女不会痴迷呢？

    但望着那道妖冶的身影，再想想如今自己的蓬头垢面，花惜泪一时间自惭形秽。

    现在的小孩都成精了吗？林予脑瓜仁子嗡嗡的。

    这种场景是从你一个小屁孩嘴中问出来的吗？

    一时间，空中好像传来了乌鸦的啼叫。

    尴尬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胖和尚拍了拍滚圆的肚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昊天尊皱着眉头轻蔑地瞥了一眼林予，脆弱的妖孽，怎能走上巅峰？

    夕阳终于拖撒下那一道久违的余晖，将整片大陆涂抹上娇艳的色彩。

    四溢的烟尘依然飞扬，但这天，终于是亮了。

    哪怕正直黄昏，这时的天，也要比前三个月要亮得多。

    万道山腰，数座草屋早已破败不堪，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一群人围着升腾的篝火，肆意地把酒欢歌。

    莹莹的火光，将林予的双眸映得红热，不知是烈酒的熏染，还是篝火的炙烤，还是本已经登顶山巅的他，依然在这一个温馨的时刻，湿润了眼眶。

    来到这个世界十余年，本以为只是旅者的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一群出生入死的朋友，爱人，甚至是女儿。

    一张张脸庞，在这一刻，同林予脑海中的一幅幅画面交相辉映。

    梅峰、中山圣等曾经北原的挚友，是弱小之时的生死与共。

    胖和尚、黄雀、唐雪儿、晨曦丫头，是寂灭战场中的不离不弃。

    大先生、二先生，两位令人敬仰的师兄，都曾经为了自己不惜一怒屠刀向天下。

    黄冰儿也终于如愿地回到了大先生的身旁，凤凰涅槃终究忘不掉一生的挚爱。

    林予又转头看向洛轻衣，这位活了数千年的老祖宗，此刻正和胖和尚不停地拼酒。

    黑暗中一抹白衣的昊天尊，似乎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只是拎了一壶酒，在山崖处，独自地吹着山风，可能是那些前世的记忆，再度模糊了他的轮回吧。

    收回视线，目光瞬间变得温馨，林予看着早已熟睡在花惜泪怀中的女儿，不禁暗自叹息啊。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但她，确依然在冰冷的挂坠中沉睡。

    而她，不知道被那朵白莲带到了何处。

    大先生自然将当年蓝水城上，林予离去后发生的一切转告给他。林予听闻，原来冰冷的少女杀手，也有重生的希望。

    当然还有自己的母亲，那所谓的虚空风暴会不会...

    想到这里，林予不禁抬头看向了无尽的夜空，双臂下意识地将身旁的花惜泪和练红妆搂在怀中。

    两位少女都没有言语，好像是知道自己的男人应该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肩头，享受夜光下的静谧。

    “我要走了。”许久，林予终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一定会回来，但是抱歉，真的不能保证，那会是何时。”

    仰望着天空的林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襟早已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