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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作品:《捞尸人

            南通大饭店。

        九零九房间。

        “哗啦啦!”

        落地窗破碎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楼层内在另一个房间里坐着的阵法师,站起身;九零九号房间门口地毯上,瘦削男子缓缓立起。

        他们两个都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但都不敢擅自进入。

        入了公门,就得守规矩。

        大饭店一楼大堂,余树正与徐秘书交谈。

        南通,是徐秘书的老家。

        但她早已拿到了京里户口,并将家里父母也接到了京里,言谈间,流露出的,是对昔日家乡的淡淡疏离。

        这是一种切割,以自己新的户口身份为傲,不想对外人牵扯出自己太多的过去,隐隐以之为污点。

        余树不理解,李兰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人做自己的秘书。

        他与李兰部门不同,分工不同,但在过去工作中也多有交集合作,虽然李兰不是玄门中人,但她的行事风格,让他这个资深老江湖,都常常在心底感慨咂舌。

        有酒店工作人员经过,下意识地用南通话进行询问些事项,徐秘书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南通方言进行回复。

        余树曾化身为说书先生,游历四方,南通乡下他也是去过的。

        这徐秘书也真是有意思,以新京里人为傲,却仍旧将家乡方言掌握得原汁原味,不逊于农村里没怎么与外界接触过的老年人。

        台风来袭,酒店外也做了些许布置,容易被风吹走的东西都搬进了里面。

        余树结束了与徐秘书的攀谈,走到酒店大门口。

        玻璃大门在外头大风的吹动下,不断发生着轻微变形,像是憋了一股气。

        余树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还未来得及点燃,耳朵就微微一颤,侧身抬头,向上看去。

        可等了许久,未见破碎的玻璃落下,甚至不见丁点玻璃渣。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楼上的九楼那间房可能出事了。

        想坐电梯上去查看,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一冲动。

        不是一个部门的,不方便插手对方的事,除非对方向自己发出协作通知。

        揉了揉鼻子,余树又想起那日所见的,李兰与少年同坐一车的画面。

        他敏锐地察觉到,南通有事要发生,而且大概率与这一对有关。

        可偏偏,无论是女人还是少年,都是他无法去展开调查的对象。

        “唉,这行,可真难做。”

        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好在,我这特殊工种,和翻砂车间工人一样,退休早。”

        蒙面女的身影,出现在了九楼。

        她打开了九零九的房间门。

        第一眼看去,里面一切如常,李兰坐在沙发椅上,喝着咖啡。

        但当蒙面女走进去,同时将房间门闭合时,她眼前的画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落地窗全部消失了,外面的风雨疯狂卷入,吹动着房间里的一切。

        李兰站在窗前,头发飘散。

        蒙面女:“李主任……”

        李兰回过头,看向蒙面女。

        在蒙面女的视角中,主任的双眸一片赤红。

        在与这对眼眸对视的那一刻,蒙面女失去了意识,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兰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外面的狂风大作。

        她其实早就该死的。

        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的儿子,那日没有杀她。

        这使得她现在,既能拥有参与者的感知,又有旁观者的视角。

        “儿子,你该杀掉妈妈的,杀了妈妈,那说不定此刻从海里爬出来的,还是妈妈,而不是她。

        还是说,在小远你的眼里,你更认可的,不是妈妈我,而是她?

        可是儿子,我才是你的妈妈啊。

        别怕,

        妈妈来了,妈妈来帮你,来保护你。”

        李兰抬腿向前迈出。

        但她的这一动作,只行了一半,就僵在了原地。

        自这一瞬间始,不仅是她停了,连她周围的风雨,也停了。

        因为,它来了。

        她也就失去了,继续充当眼睛的用途。

        一只只小乌龟,从房间浴缸孔里、从空调折扇里、从各个角落里爬出。

        它们的数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向着李兰所站的位置,不断汇聚。

        当一件有副作用的物品,失去了其足够的正向作用时,那就自然来到了被销毁的时刻。

        李兰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但她赤红的眼眸里,却已不复剧烈的情绪波动,反倒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淡漠。

        “在你眼里,我儿子,已经必死无疑了么?”

        ……

        徐明:“头儿,阿靖不见了。”

        赵毅立刻看向老田头。

        老田头慌忙摆手,示意不是自己告知的。

        但他的手,摇摆得却越来越无力,因为他一路上,那一直红通通的眼神,确实有些明显,陈靖那孩子,很可能因此发现端倪。

        赵毅:“老田。”

        老田头:“唉,少爷,是我的错,我安逸日子过久了,已经不适合这种江上节奏了。”

        赵毅:“老田啊老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知道阿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么?你知道我为了培养阿靖,在他身上砸了多少功德,叫了姓李的多少声祖宗么?”

        老田头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梁艳:“头儿,现在怎么办?”

        梁丽:“我现在调头去追阿靖,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回来?”

        赵毅叹了口气,道:“阿靖的速度有多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得知他远哥有危险,会如何一头奋劲地奔去救援,你们心里也都清楚,就算能追上,你们还能与阿靖先打一场么?”

        梁艳:“那我们也折返回南通吧,头儿!”

        梁丽:“没错,我们也一起回去。”

        徐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赵毅:“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老田是我心里的长辈,阿明亦是我的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阿靖固然重要,但我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们去故意跳那必死的火坑?

        这里已经足够安全了,我们就在这里安营。

        等吧,

        等那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去给阿靖收尸,给姓李的……吊丧。

        我心情不好,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赵毅就走进了那顶已经搭好的帐篷,拉上拉链,盘膝而坐,手撑着额头,黯然神伤,一动不动。

        ……

        在距离石南镇不远的四安镇马路上,狂风呼啸之中,有一个小学生身材的男孩,正背着一个成年人,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狂奔。

        陈靖:“毅哥,我们就这么走了,艳姐她们不会马上也跟过来么?”

        赵毅:“不会,我留了一具傀儡在那里,足以稳住她们。”

        陈靖:“毅哥,远哥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么?”

        赵毅:“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陈靖:“那毅哥你,怎么还会告诉我这件事?”

        赵毅:“因为你愿意为姓李的去死。”

        陈靖:“可我是我,毅哥你为什么……”

        赵毅:“风浪越大鱼越贵!”

        陈靖:“可是船都翻了……”

        赵毅:“他妈的,那就赶紧捞人啊,人可比鱼贵无数倍!”

        ……

        思源村,村口。

        它的身影,被一团浓郁的黑所包裹,只有在电闪雷鸣的刹那,才能凸显出它的存在。

        下一刻,

        它睁开了眼。

        这只眼睛,在它的眉心。

        一束红色亮起,无形的光晕如水银般泄下,正朝着整个思源村覆盖。

        坐在棺材里的李追远,将身边最后一罐特制健力宝喝完。

        粗制的药汁,且是带激发精神潜力的那种药效,口感腥辣苦涩,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难喝。

        这一天,李追远都是在靠它续着状态。

        眼下,自己之前的所有准备,终于迎来了最终的阅卷。

        阅卷者的起始风格,与自己所推演的一致。

        这至少确保了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比如:自己的所有准备与布置,都沦为一种笑话。

        “啪!”

        李追远打了一记响指。

        村里村道口不远处的北端农田里,阵法运转,被少年提前牵扯束缚在其中的风水之力引动。

        刹那间,起烈火烹油之势。

        酆都大帝的气息降临。

        只是这气息,并不算太浑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点浅淡。

        以往李追远“狐假虎威”时,都比这次的阵仗要好上很多。

        这是因为酆都大帝早有预防。

        平日里被当枪使,固然会被引来些许麻烦、累赘,可最后依旧是利大于弊,有着稳定且不俗的收益。

        但这次,大帝显然不愿意与这位起正面冲突,不是不敢,而是犯不着。

        至少,在大帝眼里,自己的这位“弟子”,不值这个价。

        李追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自己的“师父”,第一个“现身”。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先拿去抵消了再说。

        接下来,就是到验证解题思路的环节了。

        已知条件:

        酆都大帝不愿意直面大乌龟,难道大乌龟就愿意直面酆都大帝?

        大乌龟为了控制成本,不愿意“滥杀无辜”,会主动清场。

        大乌龟不知道村子里的具体情形,虽然它睁眼了,但还没看完整个村子。

        李追远赌的,就是大乌龟的“视角”特性,赌的就是它所呈现出的习惯与机制,赌的,就是自己能成功骗过它!

        少年要拿虚假支票,去让大乌龟兑现。

        并且,少年准备的虚假支票,可不仅仅只有一张。

        现在要看的,就是第一张虚假支票,是否能成功蒙混过关。

        “酆都大帝”的气息显现,让那道身影的目光,陷入了停滞。

        就像是一个人,正准备看清楚远方那一片的情况时,近处,忽然有一盏灯亮起,将你的注意力强行吸引。

        然而,就在李追远严肃等待结果时……意外,发生了。

        再周密的方案,也无法算尽一切可能,尤其是在这种以小博大的对弈环境下。

        不过,这次的意外,并不算坏。

        原本气息平平的“酆都大帝”,气势上,猛地暴增,向上狠狠提了一波!

        少年的《柳氏望气诀》,在气息伪装上称得上是绝顶,但能做的,少年都已经做了。

        这次的气息诡异提升,与李追远本人无关。

        并且,这也并非是酆都大帝回心转意,慈爱之心溃堤,改变了原先想法,打算庇护一下自己这位关门弟子。

        与酆都大帝……亦无关。

        此时,立于农田供桌上的那幅白净无胡的画像,正变得越来越阴柔,阴柔得像是谭文彬以前认的那位干爹。

        而这,还不是结束,阴柔的程度仍在继续加剧。

        若是此时站在供桌前,凑近仔细看的话,能发现,画像中的酆都大帝,渐渐呈现出一种女态。

        一张女人的脸。

        不胖不瘦,谈不上惊艳,却很是耐看,带着一抹青丽,兼顾一股朴实。

        画像中,女人头戴旒冕,身穿黑金华服,目光从平和转为坚定,再自坚定化作凌厉!

        是她,在主动将酆都大帝的气息,在这里提升。

        坐在棺材里的李追远,眼光里流露出一缕复杂。

        他感知到了,此刻正在帮自己的是——阴萌。

        少年虽然有了薄薄的一层感情,却仍处于对这种热诚感知有些无措的阶段。

        丰都那一浪后,阴萌就被留在了酆都阴司。

        她名义上是阴司的公主,但看看所谓的十殿阎罗祂们在地府里过的具体是怎样的日子吧,再迭加大帝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一向漠视的态度。

        其实,阴萌在地府的日子,绝对算不上美好。

        但她依旧将自己视为这个团队的一员。

        她一直在潜心努力,偷偷学习与进步,以她的平庸天赋,想获得一点提升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过,在察觉到小远哥需要帮助而她又有能力可以提供时,她无视了风险与代价,毫不犹豫地选择出手!

        对大帝而言,这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大帝防住了外面的弟子,却被家里的血缘后代钻到了空子。

        总之,酆都大帝的供桌上,气势迅猛攀升,意味着这张虚假支票的面额,也在快速提升。

        村道口站着的身影,其眼睛,闭合。

        倾泻而出的红光,当即消失。

        不多时,那只眼睛再度睁开,红色的光晕重新流淌而出。

        只是这道黑影身上所包裹的黑色,比先前,变淡了许多。

        而原本位于北端农田里的酆都大帝供桌所在的区域,似是被清空了。

        该在的还在,现实里还在,但在它的“视角里”,已被挪除。

        李追远嘴角轻轻勾起弧度。

        假支票,兑换成功。

        接下来,是第二张。

        当它的视线,再次想要向整个村子覆盖时,村道南端,属于地藏王菩萨的那张供桌,阵法开启,风水气象运转。

        “嗡!”

        先是一道普通的金光浮现。

        李追远精通《地藏王菩萨经》,以风水气象伪装菩萨气息,本就不难。

        “嗡!”

        普通的金光得到了加持,亮度提升,气息提升。

        每次少年利用菩萨果位时,孙柏深都会及时出现,帮个场子。

        而且,供桌上的菩萨画像,本就是照着孙柏深的样子去画的。

        然而,意外,又一次出现。

        “嗡!”

        已经很强盛的金光,居然又迎来了一轮新增幅,变得光华灿烂。

        画像上,孙柏深的面容逐渐发生变化,一半还是孙柏深,一半则是另一副悲天悯人的形象。

        这是菩萨……亲自出手!

        菩萨在这一刻,选择主动向少年提供帮助。

        要知道,菩萨的本体眼下还在十八层地狱之下,被酆都大帝踩在脚下进行镇压。

        可即使面对如此危难的境遇,菩萨依旧抽取出了部分气力,在这里,主动显化。

        当初,是菩萨先算计利用的李追远,李追远选择主动站到菩萨对面去,酆都大帝能成功将菩萨拉扯进地狱镇压,李追远在其中亦是做出了贡献。

        可此一时彼一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菩萨在察觉到,这对“师徒”之间的纯粹关系后,主动插手入局。

        棺材里的李追远,在此时也明悟了那晚在家属院内的二楼窗台前,身边的酆都大帝,为何会忽然一脸慈悲,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菩萨知道,自己在挑拨离间,祂是明着来的。

        就算这对师徒,日后没有彻底反目,可还留在地狱里的阴萌,也会成为他们日后发生对抗的导火索。

        酆都大帝作为上一轮斗争的胜利者,可以稳坐钓鱼台,平静计较着得失。

        菩萨作为此时的失败者,祂想要翻盘,那就得不断行险招,下重注。

        就算连祂也觉得,少年今日绝对是凶多吉少,但祂还是愿意为自己的未来,砸下一个翻身可能!

        如若你此劫能活,他日重回丰都,行地狱闯关之时,切莫忘了,你在地府十八层深处,还有一个帮手!

        村口外的黑影,眉心的那只眼,再度闭合。

        刹那间,宛若这片世界都陷入黑暗。

        等这只眼睛再睁开时,村道南端农田里的菩萨供桌区域,消失不见。

        “轰隆!”

        一道电闪雷鸣之下,原本那道漆黑浓郁的身影,已经变成灰色。

        每一次清场,都意味着一笔不菲的代价,亦是自身实力的削弱。

        大乌龟的本体,此时还在海里,与台风风眼同步,并未真的登陆南通启东。

        出现在思源村村口的它,其实已经是它实力巨大削弱后的凝聚。

        可即使如此,它依旧强大到令人绝望。

        再度睁开的视线,又一次企图笼罩向整个村子。

        已经被李追远复原回来的桃林,枝条摇摆,桃花飘落。

        这片桃林,本就是清安长期生活在此由其身上泄露出的怨念所化,故而李追远根本就没有在这里费力布置什么风水假象,因为它本就原汁原味代表着清安的气息。

        棺材内,李追远指节有些发白。

        清安这一环,他不是太拿得准。

        毕竟,比起酆都大帝与地藏王菩萨,清安这里明显弱了。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大乌龟不选择清场,而是清人。

        再者,清安自身的状态,也十分萎靡,他处于自我镇封的末期。

        不过,虚假支票,只需做得足够唬人即可。

        被酆都大帝踩在脚下的菩萨,尚且能引动大乌龟清场,那清安,也不是没这个机会!

        现在就看看,昔日曾跟随魏正道一起走江的清安,在气息这方面,能否入得了大乌龟的法眼!

        村道口,那道目光,又一次闭合。

        李追远喉咙里发出喘息,他的额头,已浮现出冷汗。

        清安,成功了。

        他现在的状态与实力,肯定是不够的,但他曾经的经历沉淀以及他现如今状态下的诡异,让大乌龟选择对其进行清场。

        当那道眼眸再度睁开时,那片桃林,消失不见。

        它,在不停地切换视角,将一个个自己认为棘手或者容易付出更高昂代价的隐患,一个一个移除。

        它最终想要的,是一个只有它与那个画中青年……不,是现在少年的面对面。

        此时的它,身影从灰色,转为一道正常的人影。

        在电闪雷鸣间,能瞧出具体的人体棱角。

        李追远曾计算过自己的优势。

        他的优势是李兰带来的,正因为李兰没进村子,才给他造就出了“虚张声势”的基础。

        但同时,预言中的那两幅画,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一个刚成年,就敢带着人,出东海,且最终击杀自己的青年。

        在大乌龟的视角里,这个青年的出身不凡,周身受各种强力角色保护,亦实属正常。

        甚至,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以及那片桃林的邪异,正应该是那少年的标配。

        只有这种配置与资源,才能堆砌造就出此等妖孽。

        或许,这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阴谋论。

        这个少年,本就是这帮老家伙,针对自己的弱点,联手缔造出来的,就为了让他以后来针对自己!

        祂们这种层次的存在,确实有这种需求,在面对来自天道日益增强的压力时,先让一个陨落,足以为祂们再争取到一段漫长的喘息时间。

        因此,与其说,大乌龟是专门奔着这个少年来杀的,不如说,它是来提前破坏掉这一针对自己的巨大阴谋。

        而少年的“弄虚作假”,反倒是进一步夯实了这一阴谋逻辑。

        接下来,李三江家门口农田里,秦柳两家的供桌,阵法开启,风水升腾。

        这是李追远最有把握作假的一段,哪怕没有灵,他也能惟妙惟肖地将灵的感觉给伪造出来。

        一道道龙王之灵的气息,不断交替闪烁。

        有不甘、有不忿、有愤怒、有跃跃欲试。

        身为两家龙王门庭的传承者,李追远太懂将他们如何刻画得逼真了,每一道龙王之灵,在有着独属于自己特点的同时,又都具备着专属于龙王的气魄。

        这时,李追远双手举起,每根指节里,都夹着一根符针。

        他双臂撑开,双手挪到自己头部两侧,然后,向内移动。

        一根根长长的符针,刺入李追远的头部,直到完全没入。

        自始至终,少年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紧接着,少年将紫金罗盘取出,掌心轻按,罗盘快速排列组合,凹槽打开,那枚铜币落下。

        李追远没做任何防护,徒手捡起这枚铜币。

        接触的瞬间,少年就感知到自己身体内,传来一种极为恶心的排斥,但少年依旧将它贴到了自己胸口处。

        自灵魂至身体,都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

        普通的装死,是无法瞒过老太太她们目光的。

        成功的装死,就是和真死,没什么区别,甚至是比正常死亡,还要死得更彻底。

        李追远双手掐印,自他身后,浮现出了一道鬼门。

        这是酆都十二法旨里,最难的一道术法。

        以往是拿来御敌,这次,是拿来对付自己。

        少年反向掐印,身后的鬼门虚影,缓缓向前,从少年身后,来到了少年身前。

        双方擦身而过时,少年印堂一片暗黑,头顶与双肩,三盏灯,摇摇欲坠。

        终于,鬼门出现在了少年身前。

        通过改变鬼门的位置,使得原本立于鬼门外的少年,来到了“鬼门”内。

        接下来,等鬼门关闭时,也就意味着少年由生向死的沉沦。

        但这对于李追远想要追求的那种死得彻底的最高标准,还有一段距离。

        李追远开口道: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接下来,该换你来死了。

        我答应你,这一劫我若是能活下来,我必然会将你重新复起。

        我承认,我一直想要将你置于死地,想要彻底解决我的病情。

        但我,不会以这种欺骗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你很清楚,有些事,是现在的你无法达成的。

        我的那些人,他们心里真正在意、关心的,是我,而不是你。

        或许你的演技,可以骗过他们大多数人……

        但你,

        有信心骗过阿璃么?”

        李追远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让自己的意识下放。

        下一刻,少年周身气质变得森寒冰冷,本体掌握了这具身体。

        本体:

        “废话真多。

        要么,我和你今天一起死。

        要么,我先死来争取你复苏我的一线微弱可能。

        无需犹豫,我肯定选后者。”

        此时,李追远已经来到了意识深处。

        这里,依旧是李三江家。

        李追远站在太爷家的坝子上,他目光上移,落在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大门。

        这是本体的房间。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本体一直不务正业,他没有发动对这具身体的争夺战,除了偶尔去鱼塘里撒些鱼苗,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那个房间里。

        将自己记忆里的所有功法秘籍阵法风水等等的一切,进行反刍与升华。

        李追远走上楼,来到露台,推开纱门,走入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空空如也,后面属于阿璃的画桌,也只放着孤零零的一个画轴。

        李追远走到书桌前,伸手,打开了一个抽屉。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一卷卷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草纸,不断从抽屉里飞出,渐渐在地上积了一摊,没过脚踝。

        可这,好像还远远没到结束时。

        这些草纸上记录的,都是自己所学所会的更进一步精华,是属于本体的智慧结晶。

        李追远踩着厚厚的草纸垫子,来到了阿璃的画桌前,将那唯一的画轴打开。

        “嗡!”

        画轴被打开了,一路延伸至画桌下,然后继续卷出,一直到墙角,待少年手腕微微一颤,画轴绕了个弯,立起来开始继续转动。

        这画,似乎根本就摊不完。

        里面一幅幅所画的,皆是阵法、风水这类的新解,是本体领悟出来的崭新气象。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给李追远以充足时间,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完。

        那他整个人的实力,就可以得到一次全方位、无遗漏的明显提升。

        本体过去的一切思索与感悟,都将化作滋养李追远的养分。

        因为“学出同源”,这吸收条件与吸收效率,也将高得离谱。

        如果不是身为“心魔”的自己与“本体”,处于天然对立面,其实就相当于李追远一直将部分“自我意识”留在脑海里,不断地进行融合学习。

        不过,李追远并未弯下腰来捡起一张纸,也没有去细看画轴上任意一幅画。

        特意跑上来扫一眼,就可以了,至少目前,还不是看书学习的时候。

        李追远走出房间,下了楼梯,回到一楼客厅后,他走到柜子前,打开。

        手电筒旁,有一把钥匙,李追远将它取出,走到地下室的那座铁门前。

        “咔嚓!”

        门锁被打开,李追远将铁门推开,紧接着又摸到门后的开关绳,向下一拉:

        “嘀嗒!”

        漆黑的地下室,瞬间变得亮堂一片。

        一张张长凳,如同大礼堂教室般,整齐排列,上面坐着,一排排的人。

        “你到底,雕刻了多少?”

        李追远自中间穿行走过,这里所有人,都静坐在长凳上,虽栩栩如生,却一动不动。

        他原本以为,本体只会雕刻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也就是本体未来取代自己时,想要一并将他们也取代替换掉的对象。

        但事实是,本体除了雕刻完了上述这些外,他还将整个思源村,凡是自己在现实里见过的人,都雕刻了出来。

        这明显不是推演出一线生机后,临时补造的。

        而是在那之前,本体就都雕刻好了的。

        是无聊么?

        不是,本体不会这么无聊到拥有无聊的情绪。

        本体,是在做一种实验。

        而自己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就是本体挑选出的实验场地,也就是这个村子。

        但本体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这个村子,这个村子,还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李追远走到最深处时,在里面看见了一口棺材。

        棺材很新,这是新雕刻出来的。

        棺材盖盖着,没有打开。

        但也不难开。

        倘若将其开启,里面呈现出的,必是空空如也,不会有尸体。

        但若是不打开,那就像是本体,还躺在里面。

        好似老李家祖坟里挖出的那卷破草席。

        在没将草席铺开前,谁都觉得里面有一具尸体,可当真的打开时,尸体又不见了。

        换算到精神意识中,这很好理解,当自己觉得本体还在时,那本体就算是死了,还能因自己的认知而重新“回归”。

        这也是李追远与本体约定好的,复起。

        假如李追远不愿意遵守这一承诺,完全可以在事成之后,就立刻将这棺材打开,只要能瞧见里头的空荡荡,就能阻绝本体的再次出现。

        李追远再次感慨,这种事,在自己的精神意识里,能变成可能。

        但老李家那卷破草席,却是在现实中,将相似的一幕完全演绎。

        李追远走回到地下室门口,站在了地下室外面。

        少年拿着铁门上那把生锈的锁,对着铁门敲击。

        “当当当……当当当……”

        很快,地下室里第一个人站起来,走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走出地下室后,有的去了东屋西屋,有的去了二楼。

        后面出来的,则排着队,走下坝子,通过小径,来到村道。

        沿着村道行进的同时,他们又不断脱离队伍,去往各自小径,去往村里一处处民房。

        每出来一批人,李追远都能感知到自己精神上的压力,增添了一分。

        当地下室里被雕刻出来的人,全部出来时,李追远只觉得自己脑子上,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但这,还只是开始。

        李追远走到坝子上,抬头,看向这粗糙的天空。

        简易得,像是用劣质墙纸简单地贴了上去,并且贴时手艺不行,有各种气泡凸起。

        李追远抬起手,开始修改天空。

        每一笔修改,都等同是在他精神上丢石子。

        终于,粗糙的天空变成细腻的夜空,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台风来袭。

        再低头,看向地面。

        除了太爷家与那座鱼塘是立体细腻的外,其余民房,都只有朝向自己视角的这块,是有建筑面的,其它视角看上去,则是空的。

        很多村民的房子,只有个墙壁和上面的烟囱,里头则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家具,甚至是连脚下的地面,都是黑的。

        很多刚刚从地下室里出来的村民,这会儿正在烧饭、洗菜、织衣服,仿佛在进行着一种很高端的无实物表演。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好在他先前已用最决绝的方式,提前激发透支出自己的精神潜力。

        在意识近乎撕裂般的痛苦之下,一座座民居,无论是外立面还是内部,都得到了填充。

        少年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他现在,难受得脑子像是要炸开。

        可人,毕竟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存在,少年站起身,强迫让自己的视线恢复聚焦。

        他环视四周,看见了坐在二楼露台藤椅上的阿璃,看见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刘姨,在前面地头里劳作的秦叔,坐在东屋门口喝茶的柳玉梅。

        润生一边做着纸扎一边看着一部黑道片,开枪声很大;

        谭文彬边抽着烟边拿着大哥大与周云云聊着天。

        主屋墙壁上,头发竖起的老电工阿友,正在拿手摸电线。

        赵毅与陈靖他们,还住在大胡子家。

        陈曦鸢这会儿应该在桃林里吹着笛子。

        他们,与这里的村民一样,都是假的。

        但自己在葬礼上,留下的纸人里,都包裹着自己留下的红线。

        不是谁都能与自己的红线连接。

        从自己开创出这红线秘法时起,真正与自己产生连接的,只有润生、阴萌、林书友和谭文彬。

        因为红线是一种双向制约。

        但凡连接的那一方,心中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那作为红线发起者的少年,就会立刻遭遇反噬,甚至是暴毙。

        可眼下,愿意抱着赴死之心,回来救自己的人,相当于经过了一轮最严苛的政审。

        至少在这一时刻,他们不会希望自己死。

        李追远,在等他们进来。

        等他们来参加自己的葬礼时,会通过纸人里留下的红线,进入到这里。

        在他们眼中,是自己已经死了,但杀死自己的大乌龟,还未来得及从它布置的“视角”里离开。

        这,正是为自己复仇、为天道清除邪祟的好机会。

        少年将谋算发挥到了极致,目的就是先对大乌龟进行一轮轮削弱,再将其引入自己的主场,然后,再交给自己身边的强大战力进行最后的解决。

        李追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穿上一件小码雨衣,推起那辆三轮车,骑上去,下了坝子,去往村口。

        下面,该去迎接大乌龟的进入了。

        不,是等待大乌龟,将它的视角,切换到这里来。

        这一切,都需要本体,死得足够精准!

        ……

        现实中。

        伴随着那只眼睛的再度闭合与开启,李三江家门口的两家龙王门庭供桌也消失不见。

        至此,李追远在村子里的布置,全部被消耗一空。

        而村口的那道身影,则彻底显露出来。

        她是一个女人的身形,是李兰,但她的脸,是模糊的,只有眉心的那只眼睛,能被清晰看见。

        此时,在没有其它阻碍后,它的这只眼睛所投射出的红色目光,终于能完成对整个村子的覆盖。

        一番扫视之后,它发现了李追远的位置,视线,开始收缩。

        棺材内。

        本体看向双手搭在棺材边,向着棺材里看的,属于阿璃的纸人。

        心魔说得很对,只有这个女孩,才能一眼看穿自己是不是“李追远”。

        这亦是心魔,特意将女孩的纸人,摆在这里的原因。

        村口,

        它的视线,正不断收缩,即将收缩到具体那个人时,它迈出了左脚,踏向那条马路与石子路村道的分界线。

        本体:“鬼门,关!”

        “嗡!”

        鬼门关闭,本体身体一轻,倒入棺材中,一条事先早就布置好的经被落下,将少年在棺材内的身体,完全覆盖。

        它的脚,踏过了那条分界线,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它那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变成了李兰的脸,眉心的第三只眼也被敛去,只是双眸依旧残留着猩红。

        然后,它看见一个让自己内心朝思暮想的少年。

        少年穿着雨衣,骑着三轮车,正向它主动驶来。

        它下意识地,主动向少年走去。

        少年兴奋地挥舞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

        即使是这风雨,也无法压制住少年激动雀跃的欢呼:

        “妈妈,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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