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提整个人都懵了。

    白天的时候，因为弗雷德被强大的鹿首精捉住，他先寻找的就是修斯和邦特。

    结果修斯留下了血迹，很容易就发现他跳入了不远处的一条河。

    而邦特由于遇袭时，站位靠后，鹿首精的注意力都被他、修斯和弗雷德三人吸引了。

    昆恩护盾破碎后，没受伤，顺着冲力慌不择路地就跑开了。

    只有一群飞在半空中的乌鸦，追着他。

    另外鹿首精的操控植物的法术、狼群的撕咬奔驰，乃至法印的火焰灼烧和念动波冲击，把附近松软的地面破坏得乱七八糟。

    因此……

    不能说不留痕迹，只能说无迹可寻。

    是索伊首席和怀特大师来了，也得仔细观察半天，都不一定能辨清方向的水平。

    而艾林一个刚通过高山试炼的猎魔人，凭什么？

    实力强也就算了，他难道还能样样……

    见鬼！

    他还真行！

    丹提发现艾林竟真的走向了，邦特当初离开的方向，因为鸦群扑啄逃窜的曲折路线都与他印象中的不差分毫。

    “我记得没错的话，艾林的寻踪是你教的……”

    他惊愕地凑近维瑟米尔。

    “没错，”维瑟米尔自豪地高昂着头，“在凯尔莫罕的时候，我确实教过他寻踪觅迹的技巧。”

    但现在艾林用的技巧可就不一定我教的了……他心想。

    丹提自然听不见维瑟米尔的心里话，肃然起敬。

    享受着丹提难得的尊崇视线，维瑟米尔心头暗爽，决定私下里一定找机会让艾林替他保密一段时间。

    “行了，”注意到周围的年轻猎魔人传来了古怪的目光，维瑟米尔连忙转移话题，“丹提你也提高警惕，不要松懈，你不了解艾林，他既然说鹿首精没死，那就一定没死。”

    丹提挑了挑眉：“即便只是预感？”

    “尤其是预感，”维瑟米尔认真地颔首，“你忘了，还是艾林用预知梦提醒了学派，科德温的国王和班·阿德的男巫对凯尔莫罕有阴谋。”

    “而事实证明，他预感的没错。”

    丹提闻言愣了一下后，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不过说到男巫和国王，”他蹙了蹙眉，“国王之死后，亨·格迪米狄斯科怎么处理班·阿德和科德温王室之间的矛盾？拉多上位了吗？”

    “我记得拉多是个性情温和的王储，应该不会迁怒学派吧？”

    他瞥了眼警戒着周围的埃尔尼和克拉尔：“你们应该回过学派一趟了，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维瑟米尔脚步一滞。

    听到丹提的问题，一种强烈的错位感涌来，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亨·格迪米狄斯已经被森尼篡位，生死不知，不再是代表班·阿德，乃至男巫的那个古老的传奇法师……

    班·阿德和科德温王室的矛盾，在战争面前，早就不重要了……

    拉多倒是上位了，但现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更别说迁怒学派了……

    再者科德温王室……

    以后北方大陆有没有科德温这个国家，还是个问题呢……

    “呃……”维瑟米尔顿了顿，“你没听说亚甸向科德温宣战了吗？”

    “亚甸向科德温宣战？”丹提瞪大了褐色的猫瞳，“什么时候的事？亚甸他怎么敢的？就算科德温王室和班·阿德有了间隙，碾压一个亚甸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维瑟米尔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那还用判断？”丹提斜睨了维瑟米尔一眼，“科德温的国土面积比亚甸大了近两倍，怎么可能输？”

    “过去几十年也一直都是科德温压着亚甸打。”

    “呃……”维瑟米尔神色又是一滞，心想幸好还在凯尔莫罕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艾林这一边，否则真靠这群莽夫只会比大小的政治头脑和军事素养，狼学派肯定完了。

    “怎么了？”丹提皱了皱眉。

    不仅维瑟米尔神情怪异，周围听见他们对话的年轻猎魔人也都眼神古怪，前面带路的艾林都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维瑟米尔瞪了眼神越发放肆的几个年轻猎魔人一眼，琢磨语言道，“具体的形势，很复杂。我很难短时间和你说清楚，不过据我所知，这场战斗占据上风的是亚甸……”

    “怎么可能呢？”丹提惊呼一声，“科德温怎么可能连亚甸都打不过？”

    “等等……”

    “我离开凯尔莫罕，才三四个月，战争爆发最多三个月，你们前几天又都在科德温，知道的最新消息最多是一两个月前的情报……”

    “才一个多月，科德温就显露败相了？”

    “科德温的军队这么不堪一击吗？”

    “难不成是新王拉多因为复仇，彻底把班·阿德推向了亚甸？”

    “亨·格迪米狄斯悄悄出手了？”

    丹提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听得维瑟米尔忍不住打断他：“亨·格迪米狄斯没出手……”

    丹提低头沉吟，没有理睬维瑟米尔，还在自顾自地猜测：

    “亚甸占据上风……”

    “既然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亚甸已经越过了庞塔尔河，打进了科德温？”

    他抬头看向维瑟米尔。

    维瑟米尔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天哪！”丹提屏住了呼吸，“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只是在边境攻防，战争的双方最多找借口多征点税。

    可要是打入国境之后，那就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无论对攻入敌国的那一方，还是被攻入的那一方而言，都是如此。

    “来自科德温的食尸生物委托要变多了啊……”

    丹提轻轻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维瑟米尔沉默了几秒，也叹了口气，道：“丹提，你还没听我说完……”

    还没完？

    丹提愣了愣。

    维瑟米尔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亚甸不仅越过了庞塔尔河，攻入了科德温国境，据说还攻破了阿德·卡莱。”

    “阿德·卡莱？”丹提最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低头沉吟，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过了一秒，他才猛地抬头看向维瑟米尔：“阿德·卡莱？”

    “阿德·卡莱。”

    “科德温的王都阿德·卡莱？”

    维瑟米尔用力点点头。

    两个猎魔人大师一来一回，看着有些好笑。

    不过即便还没有国家意识的年轻猎魔人也能听得出，其中凝重的意味。

    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嘴上说着恪守中立，但人都是有情感的，哪可能真正做到绝对的中立。

    狼学派的首席索伊，在大胃王哈克索还年幼时，对孤儿寡母的庇护，难道真能称得上中立吗？即便只是向他们介绍可信的巫师、骑士和贵族……

    当然称不上。

    一个拥有强大武力，还有一大群，能影响到本国城镇村落安危的，武装群体的领袖。

    即便不拔剑，其本人的态度必然会影响到当时科德温的政局。

    这算什么中立？

    当然这也情有可原，毕竟猎魔人也是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也因此，要不是科德温的贵族和男巫做得太过分。

    等消息传开后，肯定有狼学派的猎魔人，效仿后世狮鹫学派的柯恩，为北方诸国在抵抗尼弗迦德战争中战斗，而脱离狼学派为科德温的残存势力与亚甸的军队作战。

    当然，现在多半是不会了。

    也是科德温……哈克索自己作孽。

    “你确定消息没错吗？”丹提从震惊中回神，紧紧拧着眉毛，“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你知道阿德·卡莱陷落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科德温的灭国，”维瑟米尔面无表情地接道，“我当然知道。”

    “而且不会有错的。”

    “这是来自班·阿德的消息，这几天也得到了各国国王的确认。”

    蒂莎娅·德·维瑞斯的探子虽然还没来回报。

    但泰莫利亚、瑞达利亚的边境最近陆陆续续接收到了一些难民，只要不惜花费，总能从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中，判断出一个大概。

    譬如阿德·卡莱的难民肯定跑得没那么快。

    但亚甸行军途中，占领的那些村庄小镇，却早早奔逃了。

    因此，现在已基本确定……

    阿德·卡莱，陷落了。

    丹提沉默了好一会儿，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年轻猎魔人读懂了气氛，相继噤声。

    整支队伍都安静了，跟着艾林，迅速向橡树林外走去。

    “别想太多了，”维瑟米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为科德温做的够多了，不是狼学派欠他们，而是他们对不起我们狼学派……”

    “我知道，维瑟米尔，”丹提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但从来不都是付出越多的那个，记挂得越深吗？”

    “放心，”丹提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接受这个消息。”

    维瑟米尔不说话了。

    “对了，首席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丹提问道。

    “前几天就传信给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丹提抬头看了看天，“那这几天首席应该也很不好受吧，他对科德温的付出是整个狼学派最多的……”

    维瑟米尔没有回答，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整支队伍又陷入了平静，直到——

    “注意点，前面就出橡树林了，”走在队伍前的艾林忽然开口，“鹿首精要是还会袭击，多半就是在这附近了。”

    一行人顿时提高了警惕。

    刚开始不以为然丹提，闻言都给自己更新了一层昆恩护盾。

    然后。

    带着警惕，众人平安越过橡树林的边界，无事发生。

    “鹿首精竟然真的没再出现……”艾林皱了皱眉，心想。

    他不觉得是狩魔手记出了问题。

    毕竟狩魔手记连邪神的要素，都能剥夺，鹿首精算个啥，还能让狩魔手记出问题。

    “应该是‘死亡’了一次，消耗太大。”他心里判断道，“但也不对，以前狩猎狼、熊这类没有魔力的野兽，也是有讨伐评价的，就算没杀死鹿首精，也该有狼和乌鸦的讨伐结算。”

    “这只能说明，他们要么还没离开鹿首精的地盘，还处于危险之中，要么离开了鹿首精的地盘，但危险却还一直在跟在他们……”

    艾林看向丹提：“鹿首精的地盘是不是不止这片橡树林？”

    丹提刚因出了橡树林，放松了下，收剑归鞘的动作一滞，皱眉道：“应该就是这片橡树林，白天的时候，在橡树林间活动，都很容易被袭击，但在林外就很安全……”

    “今早我们也是踏入橡树林之后，才遭遇袭击的。”

    “忘了问了，”维瑟米尔这时也开口道，“你为什么带修斯、邦特和弗雷德来到这片鸟不拉屎的荒野中，这可不像你一贯……艾林……你做什么？”

    他看见领路的艾林忽然脚步一停，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既然我们已经出了鹿首精的地盘，”艾林回头低声喃喃道，“那一定有人带上了鹿首精的东西，而且是对我们有威胁的东西……”

    “啊！”艾阿斯吓了一跳，猛地把手中的驼鹿头骨面具，扔在了地上。

    克雷、休、斯宾塞和西洛也纷纷扔下了一个小一些鹿头骨。

    他们没抢到鹿首精的那个，捡了魔法图腾的。

    不过艾林却没看向地上的鹿骨，而是走向了艾阿斯，艾阿斯的脸色立刻变了，连忙放下弗雷德，摆摆手道：“团长，我可没拿其他东西，就这一个头……诶？”

    艾阿斯看见艾林越过了他，站在了昏迷的弗雷德身前。

    “是啊……”艾林心想，“除了魔法图腾之外，与鹿首精接触最多的，应该是弗雷德啊……”

    “而且表面也没什么大的伤势，却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来。”

    急着搜寻邦特的踪迹，离开鹿首精的领地时，才匆忙着不觉得，现在稍稍一想却真的到处都是漏洞。

    另外……

    这时艾林也隐隐约约想起来，前世游戏中，鹿首精的图鉴里，似乎提到过鹿首精可以对人类施展什么诅咒的事情。

    虽然具体内容记不清了，毕竟诅咒和他操控的杰洛特又没关系，打开怪物图鉴，他一般也只看怪物的弱点和易伤。

    但确实是有这个内容的。

    “都离开弗雷德，提高警惕！”

    艾林轻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