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下瞭望台，那建筑化作黑泥融入他的身体，脖颈上大号镣铐吊着的锁链传来碰撞的声响。

    一阵急刹车停下的车队扬起寸寸泥浆，王国成从首车的副驾驶快速而下：

    “九面阁下？！”

    他看着眼前锁链声碰撞作响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惊惧，微微低头：

    “向您致意。我们是来支援当地叠山市行动的，您不应该在为总署长压阵才对……”

    “我现在就在做这件事情。”

    他扭头，目光穿透山林看向季离的战场，封闭的黑色面甲看不到他的神情：

    “在这停下吧，你们这种程度，过去了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王国成眸光一闪——

    不朽者九面，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但是我们接到的命令……”

    “那你现在有新的命令了，留在这里。”

    老王嘴角一扯，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没有人没听过九面的威名。

    最初知道是这位要来为总署长掠阵，捕杀死徒的时候，他心底还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因为这家伙曾是纯粹的精神病。

    虽然已经成就自性不朽多年，且在专属精神医师的帮助下趋近于正常人。

    但那在全球觉醒者中也是名列前茅，在巅峰主宰时期达到十六型的“啸叫瘾魔”身份，仍然让他感到十足的压力。

    而且，听闻前段时间盐水岛事件因为封穴泄露事件逐渐升级，这家伙身上出了什么变故，这才从冲突紧张的盐水岛上撤出……

    心底活络着，王国成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微笑：

    “抱歉，您应该无权指挥我们。”

    此言一出，九面身后的特勤特工皆是脸上一怔，齐齐将目光看向王国成。

    在那死一般的数秒沉默后，黑色的面甲下传来九面不悲不喜的声音：

    “好，那你去吧。”

    王国成心底猛然落地，行了一礼后便重新钻回到车上。

    一行车队穿过放开的关卡疾驰而去。

    在原地静立数秒后，九面再度打开了手中的肖像吊坠，取下皮手套后，用大拇指轻轻擦拭着白大褂女人的照片。

    “黑山羊的资料，再给我看看。”

    ……

    “旋桌立誓来自于几百年前的‘大圆桌誓言’，我们借用了它的力量。”

    “立誓完成后，你的灵魂深处将会存在‘旋桌血誓’。”

    “我们将受到立誓的制约，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共同体，并分享立誓的力量。”

    “类似的东西，还有闪街的血契，就连新罗高层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东西……不同的誓约之间仪式、法则和作用也有所不同。”

    但我可不想自己的肚子里莫名其妙多些奇怪的寄生虫。季离思索道：

    “闪街的血契，据我所知是一只超级恶异。”

    对方愣了愣，而后传来轻笑声：

    “……也可以这么说。”

    “恶异，恶异尊主，异神……本质上，它们都是极端情绪汇聚下的灵质聚合生物，是一种留存于维度生态的力量。”

    “强大与否，也不过是量的区别，所以说是恶异也没有错误……”

    “但实质上，‘誓言’和‘契约’是一种强大的集群力量，是在无数可思考的存在汇聚思想之下诞生的，只遵循规则意志的力量。”

    “而加入我们的规则，便是由我亲手杀死你，而后……”

    它抹开剑身，亮起一层层洋红色的符文：

    “你会舍弃掉人之灵的身份，跳过这一轮的转生，重回死徒之姿。”

    “这个条件，对你来说难道不诱人吗？”

    老实说，一点也不。

    季离手中闪过方尖石的阴影波动，摸到了冰凉的握柄，但顷刻间便被对方消磨——

    “这是不被允许的。”

    对方的声音响彻大厅，但季离已经摸出了人格阴影迸发器，并对准头颅直接扣下了扳机：

    咔。

    “是我的疏忽。”

    季离瞳孔一缩，那人格阴影迸发器整个裂解分离，顷刻便被破坏掉：

    “不过你也记住，这种身外之物，在使用的时候，应当更加隐蔽才对。”

    那是菲林为他改造过的人格阴影迸发器，此刻完整解体的零件在地上散落一地。

    并被拱起的地面化作坟包，迅速长出一尊华丽的，布满枪械元素的墓碑。

    季离顿时沉默了下去，手中捏住了什么——

    “这也是不被允许的。”

    一张定影能力获得的照片也被对方收了过去，连带着还有季离的方尖石。

    一瞬间，除了他人和衣物外的所有东西，连带着左手上的空御笼手，都在对方诡谲的力量下，于四周化作一座座风景各异的华丽坟头。

    “我知道，此刻的你不愿意，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直谈下去，但宿魇还在外面，你的同伴可能等不了你太久……”

    还真是无路可逃啊……

    季离咧开牙口：

    “我还不太了解通天塔。”

    “没关系，等你加入，并接替掉宿魇尾席的位置，带着镶嵌‘誓言’的死徒之姿重新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会告诉你。”

    这就是完全体死徒的力量……不朽级别的生物。

    季离的眼中跳跃着光彩，他从这种生物身上感受到了完全不同于墨菲巨构的味道。

    这种来自生命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是机械和神经架构从未带给过他的，无比新鲜的体验。

    而这种生命体，就是他在未来会成为的存在，还真是让人……激动万分而又迫不及待啊。

    “……你的所剩无几的灵质告诉我，你似乎完全不在意此刻的处境，反而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墓碑的声音中多了一抹疑惑：

    “渴望……激动……怀念，兴奋……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季离的声音突兀将其打断，声调拔高：

    “我放弃了。”

    墓碑喜悦道：

    “你想通了？”

    “是啊。”

    季离将头微微埋低：

    “交给您了。”

    刹那间，一抹灵质场覆盖了整个世界，墓碑眼中的洋红骤然跳动：

    “你……”

    它的声音如钟表停滞般逐渐静止，化作抬起长剑的瞬间。

    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宛如黑白相片。

    而一道清冷的女声则刺入这静止的时空中：

    “我以为，你还想继续倔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