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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七章 夜战群雄(下)

    作品:《凛夜横刀

      掌风如火。

    月遥身形微倾,如蜻蜓点水般借地一踏,已如仙子般凌空退去。

    可她实在小瞧了叶时兰,也小瞧了“绯焰掌”。

    叶时兰这一掌之威势有进无退,身形又随势而动,纵然月遥身法轻灵,也快不过叶时兰这一掌

    这一掌,月遥一定会死——如果没有一把刀的介入。

    本承诺不会出手的夏逸最终还是出手了——快如闪电的一刀毫不留情地斩向叶时兰面门。

    叶时兰心中暗嘲——内力不近化境,与“绯焰掌”正面相抗无异于自寻死路。

    夏逸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寻死——可他没得选。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与“她”如此相像的女子在他面前死去!

    死也不想!

    于是,他挥出了这寻死般的一刀——且不论“绯焰掌”的凶势远胜过“映月刀”,夏逸此时又是情急出手,这一刀只挥出了五六成威力,而叶时兰的“绯焰掌”却是全力一击!

    一声巨响,蕴含“绯焰掌”炽烈掌劲的昊渊刀被反震回夏逸身上!

    夏逸不禁一声痛呼,撞倒身后的月遥,两具身躯齐齐撞在校场的白幡上。

    甫一落地,夏逸便向胸口猛拍一掌,逼出体内的“绯焰掌”余劲,不至于伤得太重。

    于是,他又连吐了两口血。

    才从鬼门关回来的月遥正是惊魂未定,又惊又怒地看着夏逸:“你……你在找死。”

    夏逸不答,双目如隼般紧盯着校场上的叶时兰。

    摆脱月遥的牵制之后,叶时兰再次双掌并驱——绯焰掌,十成功力!

    炽烈掌风下,叶时兰身前三尺之地无人敢近。

    “阿弥陀佛!”

    这时,只听佛号响起。

    道出此号之人自然是一个和尚,而校场上也只有一个和尚。

    无得。

    他的步伐很稳,但双臂却在顷刻间化出无数残影,如同千手观音现世。

    佛有三千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是以,观自在菩萨亦有千手法相。

    “观音千叶手”是活佛所创的诸多武功之一——招如其名,不仅招式千变万化,亦可在势成掌出之时如千万拳掌汇成一道大浪压向对手。

    叶时兰当然知道这门武功的厉害,但今日站在她面前的僧人是无得而非活佛——她从不会掉以轻心,两只如同火焰般明亮的手掌全力迎向掌风如浪的“观音千叶手”。

    这一击,气浪直吹得旁人面上生疼。

    场间的二人也只对了一掌,便各自退了三步。

    “观音千叶手胜在巧妙之变化,你却以己之短攻我之长,可见你这和尚若不是太蠢,便是胆大包天。”

    叶时兰神闲定气地说道:“不过今夜只有你一人能硬接下我的双掌,活佛大师果然名不虚传,真可谓名师出高徒。”

    无得已是面色惨白,仿佛随时会晕眩一般,却是强自淡定道:“贫僧自知不是叶施主对手,方才出手只为让施主停下杀招,才好说一句话。”

    叶时兰道:“哦?你要说些什么?”

    无得道:“施主本不愿杀人,又为何忽然杀心大作?”

    叶时兰一怔,说道:“不错,你不说,我却险些忘了……师父殡期,此地已不该再死人了。”

    “何必惺惺作态!”

    樊义又一次跃起,洒出二十多枚暗器,如漫天星雨罩向叶时兰!

    叶时兰剑眉一皱,随即舞动双掌,将这如雨点般落下的暗器打得向四周散射而去,反而射伤不少武林同道。

    樊义暗器用尽,急忙倒退,但叶时兰的重掌已印在他后背,竟将他打得飞入了灵堂之中!

    而樊义这一轮四射的暗器反倒逼退了在场众人,还有不少射在了校场上的围墙、石狮、白幡上,却在无形中给叶时兰打开一条方便之路。

    叶时兰冲天而起,即刻借着驰道奔出山庄。

    见状,邱晓莎这次舒了一口气——叶时兰已然突围,要走便不是难事。

    “可怕。”

    夏逸忍不住感叹一声,心想叶时兰未至三十之龄,武功造诣已超过了司马金龙,同辈之中似乎只有金璐辉能与其一较高下。

    骤然。

    “夫君!夫君!”

    灵堂内传来的凄厉叫声,将众人的目光从叶时兰身上吸引回来,当即脚下不停地赶回灵堂。

    灵堂内,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烂泥般瘫软的樊义痛哭,正是樊义之妻沈红。

    她怀中的樊义一脸厉啸状,睁得极大的瞳孔填充着无限的震惊。

    一旁的角落里,昭伯正缩在地上惊恐地瞧着樊义的尸体。

    邱晓莎赶忙将老人扶起,急问道:“昭伯,怎么回事?”

    昭伯瑟缩道:“方才我躲在灵堂内,只听得外头的打斗声,接着……这人便落了进来,不知是死是活……再接着,这位女侠也奔了进来……”

    “请诸位让一让。”

    张青文从众人中快步走出,一探樊义的鼻息,又为其把了把脉,亦是摇头叹气。

    她虽是医仙,但终究不是神仙。

    见张青文也是连连摇头,沈红又忍不住悲啼起来:“夫君……夫君……”

    邱晓莎心中不是滋味儿,柔声道:“沈女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好一个女魔头!”

    唐辰君冷哼道:“他日必让她死在我剑下!”

    “诸位且慢定论,樊先生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随着一个紫衣男子说完此话,邱晓莎便向众人说道:“诸位,这位公子乃是六扇门的傅潇傅捕头。”

    唐辰君道:“原来是六扇门的断案高手,不知傅捕头有何见教?”

    傅潇道:“樊先生死状面目狰狞,观其表情,极为震惊……他若是被叶时兰那一掌击杀,其神情应是吃痛状或愤恨状,而非如此惊惧。”

    唐辰君道:“这……未免太过牵强,或许樊先生死前是惊于叶时兰这一掌之威力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就此死去。”

    “师兄与唐少侠说的都有道理。”

    夏逸忽然说道:“樊先生被叶时兰一掌打入灵堂乃是众目睽睽之事,何不由张医师验其尸身,以证其死因。”

    沈红忽然暴起,扯住夏逸,厉声叫道:“我夫君已死不瞑目,你为何还要如此辱他遗体!”

    夏逸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妇人,说道:“在下只想知道樊先生死前为何事而震惊,绝无半点不恭之意,沈女侠也不想樊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吧?”

    沈红怔了怔,接着长叹一声,松开了紧扯夏逸的双手。

    既要检查尸体,自然脱尽死者衣物。

    是以,灵堂内只留下张青文、傅潇、沈红三人,其余人等都是一同退到门外。

    不出半晌,屋内便传来傅潇的声音:“诸位请进来吧。”

    复入堂内,只见樊义的下身已重新穿上长裤,而背上却有一个微糊的黑色掌印,其中又夹杂着些许赤红之色。

    傅潇道:“我们只找到了这一处伤痕。”

    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如雷看了看邱晓莎,叹道:“二师姐,事实终究是事实。”

    接着,他又沉声道:“这……的确是碎岩掌。”

    “那么这掌印中的些许赤红之色,定是因为绯焰掌中内蕴的绯炼爪之劲。”

    唐辰君接口道,接着又略带神气地一瞥傅潇与夏逸,继续说道:“事实就是那女魔头杀了樊先生,我们不必在此多费口舌,理应即刻为樊先生报仇雪恨。”

    李恒一道:“看来唐少侠心中已有了对策。”

    唐辰君道:“我们此刻就向江湖中发出消息,说明绯焰女魔现身惊涛帮,心怀正义之士或是与叶时兰有仇之人必会前来围杀。

    只要叶时兰一天还在惊涛帮的势力范围,我们便有机会找到她,到时各路好汉一起出手,任那女魔头手段滔天也插翅难飞。”

    众人听唐辰君一言,纷纷叫骂不止,扬言要为武林除害。

    见众人厉声叫骂的模样,沈红低头垂泪的模样,邱晓莎只感到背上有一座山,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凌晨是一日最寒之时,这一夜的凉风已吹去夏逸所有的倦意。

    当所有人归房之后,唯有傅潇与夏逸选择继续留在校场之上。

    除此之外,只有徐舒舒坚持着要伴在傅潇身旁——傅潇自是执拗不过她,谁叫初陷情网的少女就是这样离不开恋人的。

    樊义之死有古怪——师兄弟二人凭直觉下了如此定论,也是这直觉,至今已救了二人无数次。

    二人重审了一遍昨夜的战场,没有放过任何能看到的蛛丝马迹。

    一番徒劳之后,夏逸已是眉头紧皱,眉间挤成一个“川”字:“莫非真如唐辰君所言,一切都是我们多虑了?樊义死前之所以惊恐只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要命丧于此?”

    一旁,傅潇若有所思道:“当局者迷,你当时在校场上也出了手,自然只会盯着叶时兰。”

    夏逸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么旁观者可想出了什么?”

    傅潇叹道:“我能想到的你也想到了。”

    以傅潇的体力,本是一夜不眠也是精神奕奕,可是此刻伤疲交加之下,从他面色已可看出其力不从心。

    夏逸亦略显憔悴疲态,连连摆手道:“我倦了,我先回房了。”

    夏逸不会在身心俱疲的时候空费心力,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是他一贯的作风。

    于是,他这就去秉持自己的作风了。

    徐舒舒仍陪在傅潇身旁。

    傅潇不睡,她当然也不会睡的。

    看着佳人疲惫的模样,傅潇心中既感温暖,又觉惭愧,便牵起她那双温软的小手,道:“再过一会儿,便要日出了。

    我也有些倦了,准备回房歇一会儿,你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他实在不会说什么动人心弦的话语,但平淡之语岂非更有情?

    “你还有伤,我先送你回房。”

    徐舒舒的脸有些微红,不知是被清凉的晨风吹的还是因为她的少女心事,便低着头扶住傅潇,一同慢慢走向厢房。

    夏逸也慢慢地走在走廊上,不时地提起酒壶往口中送上一口酒。

    本被凉风吹走的倦意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可他偏偏没有任何睡意。

    明明已是疲倦至极,却偏偏睡不着,这实在是一件奇妙且痛苦的事。

    恰在此时,一抹洁白忽然闯入夏逸的视野。

    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白色倩影轻倚在走廊旁的石座上。

    夏逸顿时心跳加快——他发现了她,她当然也看见了夏逸。

    夏逸停住脚步,心中已在由衷感慨——这听涛峰为什么这么小?

    “昨夜,你为何救我?”

    只听清冷的妙音随风而来,月遥的视线也随着冷风一同抚向夏逸面庞。

    夏逸说不出话来,他也实在不敢面对这眼前女子。

    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也有土地爷那般本事,赶紧打个洞躲起来。

    “为什么?”

    只听这三个字轻轻吐出,月遥已从石座上消失,随之出现在夏逸面前,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直指夏逸咽喉——这一次她握着的并非银缎剑。

    夏逸看着这柄剑,忽然说道:“你恨我。”

    月遥冷冷道:“我不该恨你么?”

    夏逸微微笑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月遥瞪着他,凝声道:“你总该让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夏逸又一次闭上了嘴,似乎就是用锥子也凿不开他的嘴。

    淡淡的月光洒在月遥的白衣上,仿佛为她又披上了一件会发光的白纱。

    夏逸凝注着她,忽然怅然道:“你觉得被我救了……是耻辱。”

    “是。”

    月遥并不否认,“所以,为什么?”

    她的剑已移至夏逸的左胸口:“真心话。”

    夏逸黯然道:“你们……很像。”

    月遥怔住——她已然明白,夏逸救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姐姐的影子。

    月遥的手与剑都微微颤抖起来。

    夏逸则闭上了眼,似乎在等待这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呛”地一声,剑已回鞘。

    夏逸再睁开眼时,月遥已与他擦肩而过,耳边则响起若有若无的轻音:“我恨你……但今夜还是要谢谢你。”

    夏逸苦笑。

    他依然疲惫,不过终于有了些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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