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们目光一亮。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同时，也是鲲鹏大神所出的难题。

    鸿钧是由三尸证道，在这次讲道之中说得清清楚楚，如何斩去三尸，如何除恶，除善，除本我，以至大道无情的一种状态。

    但鸿钧道祖却从未走出过其他路，问这个问题，基本上就是为难了。

    对此，高台上的道祖呵呵一笑，自静神宁，怡然道：

    “三千大道，皆可证道，然终究随后殊途同归，成混元，成圣者，有三。”

    此时，整个紫霄宫落针可闻，天花不显，金莲不见，似是不敢打扰这个时刻。

    “三者，乃是上者以力证道，大道极致，自我开路。”

    “中乘，如吾一般，斩三尸，合一而证。”

    “下乘，则是为天地立德，行大兴之事，自然有无量功德落下，从而成道。”

    三道一出，大家心头隐隐约约有了明悟。

    “那下乘岂不是不如最上乘，以力证道？”

    鲲鹏老祖又问：“吾可得上乘否？”

    “三乘者，并无高下之分，只有难易之别。”

    鸿钧否认了鲲鹏的说法：“如何选择，汝可凭心。”

    闻言，大家心头再动。

    太阴教主此时也开口询问：

    “敢问道祖，既然只分难易，岂不是我等人人都可走那最易的功德一路？”

    “是，也不是。”

    鸿钧声音低沉道：“功德积累，天道所赐，所以不得过九数。”

    言及此处时，鸿钧目光从三清等人脸上划过，意思不言而喻。

    要走功德成圣，这里已经占据六数，唯有剩下三数。

    而天道圣人本就有九位，算上祂已经占据了七位，所以，功德成圣，天道之下就只剩下两位了。

    大家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鲲鹏与红云老祖。

    这两位，此事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吧？

    “呵呵，吾倒是不在乎，有舍有得，顺应天地罢了。”

    红云老祖心态很好，可这也让鲲鹏更为愤怒。

    一张脸几乎彻底沉入阴影。

    这大因果，算是结下了。

    接引与准提道人口中连连叹息。

    他们有辉慧心一颗，察言观色，只得稍后提醒。

    陈烛默不作声，与太平道人看向下方。

    “还有疑问吗？”

    鸿钧再度询问，“若是没有，大家有缘再会了。”

    “我还有！”

    烛青再次举手。

    “你说。”

    在大家注视之下，烛青的手伸的老长问道：

    “您说了功德证道，您又是三尸证道，那以力证道者可有？如果有，那又该如何证道？”

    他那没那些教主那么多的见识，自然也没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烛青就觉得，以力证道最难，又是最上乘，肯定是最厉害的。

    他好奇啊，这个时候不问，岂不是问不了了？

    “善。”

    鸿钧道祖注意力从陈烛身上划过，严重怀疑是否是他授意的。

    就是为了炫耀。

    但面对众多目光，还是开口解释。

    “以力证道者最为上乘，当今世外，唯有一个半。”

    祂看向门口，“烛青，此事你不该问我，为何不问汝师？”

    大家顺着目光看去，心头一个咯噔。

    难不成？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一想似乎又是最合适的。

    陈烛此时才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他不慌不忙，神情自若。

    “我为何要说？”

    暗地里，不断传音给太平道人。

    “你是半个！老道，听到没，你是半个！你被鸿钧看不起了，你们梁子结大了！”

    太平道人懒得理这烛龙，祂走在后面，大道才刚刚开售圆满，可不是半个吗？

    欠揍的泥鳅！

    “师～父～”

    烛青眼巴巴的，盯着陈烛央求道：“那您悄悄跟我讲！”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陈烛有些无奈与好笑，还是答应了。

    “也罢，就说与汝等听。”

    就算他不说，鸿钧最后肯定也会说的。

    说了还能得个面子。

    “这以力证道，需要两步。”

    闻言，所有存在目光一亮，洗耳恭听！

    就见烛龙头上混沌钟响，虽然无声，道韵尤明：

    以力证道，其第一步，便是超脱天道，不在天道内，独行大道中。

    一步落下，便几乎难住了此时所有人。

    他们不由心头悲凉，此一道，除了先天神，还有谁能做到？

    恐怕，只有那蒲团之上的三清太素，鲲鹏老祖，亦或者玄龟老祖这等先天神了吧。

    而同时，一些教主心头翻涌起滔天大浪。

    第二步：便是诸位以自身大道行至穷上穷处，臻至玄上玄境，步步开拓，步步先，方可以力证道。

    只有简单的两步。

    但就是这简单两步何止难上加难？

    烛青听了之后，身上所有的斗志一扫而空。

    “哦。”

    他悟了，要以力证道，难上加难，恐怕永远都无人能够成功了。

    两步即是两天堑。

    “看吧，我都说了不说了，你们非要问，非要问。”

    陈烛两手一摊，“这下好了吧，说了你们又不开心。”

    大神通者们：……

    真是又气又没办法。

    “好了，还有问题吗？”

    鸿钧再问，此时大家不再开口，也知道是时候了。

    “道祖，我等告退。”

    他们一一离去，一些人对陈烛行礼，感激祂愿意开口解惑。

    “不用感激，我不值得。”

    陈烛叹息，但这些大神通者们还是行礼。

    “师父，为啥不要他们感激你？”

    烛青傻傻的询问，陈烛在这里，他肯定不会直接离开。

    “想知道？”

    陈烛看了他一眼：“等某天你想以力证道，走那第一步的时候就知道为啥了。”

    此时，鸿钧又开口：“三清六位，留下。”

    于是三清，太素，接引准提没有起身，恐怕道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老师请讲。”

    接引和准提虚心请教，没有半分逾礼。

    “昊天，瑶池，关门。”

    鸿钧对外说了句，从高台之上走下，叹息了一声。

    紫霄宫的大门关闭，这里就不是外人了。

    陈烛拉着烛青，拿出两张太师椅，他自己躺下。

    烛青顺势想躺，被他踹了一脚：“这是你能躺的吗？还不请你师爷爷坐。”

    看戏。

    “吾即将身合天道。”

    鸿钧开口第一句，便让大家愕然。

    “为何？”

    上清道人直接发问：“道祖已经证道，不应该合天道才是。”

    这就像是有人已经有了亿万身家，财富自由了，却忽然要立遗嘱，散财天下。

    “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洪荒，有些东西已经成了，定数，不可更改了吗？”

    鸿钧口中感慨：“大罗者，过去现在唯一，可知一切，晓定数，然，为何现在祂们很多人不知未来发生之事？”

    “皆因定数，吾之举动言行。”

    鸿钧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平静语气里，述说出自己对洪荒的畅想。

    “吾要天地洪荒，万物霜天竞自由。”

    “定数，不可定死，万物，不可无路，吾合天道，避因果，分机缘，遮蔽天机未来，万物方可有出头之日，霜天竞自由。”

    这一直都是鸿钧的道。

    此时，祂成道了，也该让自己的道成了。

    三清默然，遂后太清道人当先一拜。

    “老师，大德。”

    这一拜，道祖位置已定，也承认了祂们身份。

    祂们即是天道弟子，同时也是鸿钧弟子。

    接引与准提道人眼眶含着热泪：“老师慈悲。”

    今天本是鸿钧最辉煌的一天。

    可今日，为何如此伤感？

    陈烛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凝视鸿钧。

    有些人能够成为先天神，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一直想杀先天捷径之神，可真到了这位捷径之神将死之时，祂又觉得可惜。

    这天地之间，又要少一尊道友了。

    “汝等不必伤感。”

    鸿钧是笑着对大家说的：“吾受挚友之恩，合道之后亦有脱困之时，若是有大劫来临之时，方可显身。”

    他对大家笑道：“那门外，有一分宝崖，上面乃是吾这些年收集的先天灵宝，日后汝等代为师治理天地需要用到，快去拿吧。”

    “哐当！”

    陈烛一脚把烛青踢出了门，面带笑容。

    在之前鸿钧答应他的时候就已经把属于自己的一百八十件先天灵宝收入囊中了。

    三清对视一眼，大家不约而同的出门出去。

    这好处可是实在的，千万不能不要。

    于是，这里就剩下了鸿钧，陈烛，太平道人三人。

    “老友，要告辞了。”

    鸿钧身上光羽纷飞，分明是要化道的趋势。

    祂依旧在笑，这个太易时代活下来的先天大神，终于也要走上属于自己的劫数了。

    太平道人叹息。

    祂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都经历过身死的劫数。

    “还好，不疼。”

    陈烛似感慨的说了句，眼看鸿钧只剩下一颗头颅还在。

    祂终究还是不忍，从头顶拿出混沌钟，狠狠一敲！

    “当！”

    巨大的钟声响彻洪荒，昭告天地。

    烛龙不言，再敲。

    “当！”

    天道的运转被停止。

    第三声！

    “当！”

    时空逆流，此处飞往曾经，移动过去，在时间悖论的夹层里，隐隐约约有一座山头浮现。

    这里，是曾经天道崩塌的唯一一次，一个不可言说的节点。

    在这里，钟声里回荡出无数大能的身影，前仆后继在这里扑杀，源源不断。

    也是这里，他们看到混沌钟出现在其他地方，染上深红的鲜血，有的早已干涸，阻止着源源不断的挑战者。

    烛龙守时空，祂一直在厮杀，承受着自己该承受的重任。

    也就在这个夹层，突兀的出现片段，有一座山头浮现。

    那似乎是不周山，又似乎不像。

    那山上，一袭黑衣的罗睺目光正看向这边。

    鸿钧头颅转动，露出笑容。

    二者的对视，只有一个刹那，但这在曾经已经发生过了。

    三声钟响，忽然结束。

    鸿钧毕竟已经是天道了，陈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一切都在回溯。

    “所以，吾那挚友明知有这一天，依旧选择了那么做。”

    鸿钧最后的神念向陈烛询问：“祂为什么？”

    “可能，是为了你那句——万物霜天竞自由吧。”

    好一个万物霜天竞自由。

    鸿钧彻底消散。

    紫霄宫就此被陈烛留在混沌，但那天道，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老道，有些看不清了是不是？”

    陈烛笑着对身边沉默的太平道人说道：“鸿钧这老头还算可以，如此一来未来的世界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注定要多姿多彩。”

    “是啊，注定要多姿多彩。”

    太平道人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

    “那么多道友，那么多先天神死去，最后换来这样一个世界。”

    “有时候想想，父神对我们还是不公平，但又想一下，也许我们的死去早已经注定，已经比那些早死了的道友，或者那些蝼蚁们幸运多了。”

    “老道，你那些混沌搞好了？”

    陈烛斜眼看祂：“你就是闲的，才会多想，你要是跟我一样从早打到晚，有无穷无尽的对手找你麻烦，才不会这么多愁善感。”

    别看陈烛一天天很闲，祂要对付那些前往天道之前的存在，其实也很累的。

    “哦，还没有。”

    于是太平道人与陈烛暂时分别，祂还要圆满混沌，混沌不圆满，何来混元之说？

    日后的圣人们都要等祂处理完了之后才出现。

    这一日，天空泣血，圣人陨落。

    这一日，天降瑞光，机缘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遍布洪荒各个角落。

    也是这一日，陈烛在混沌里散心，明悟自身大道最后一个问题。

    “若要圆满，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祂还有什么事没做？

    这一日，混沌翻涌，烛龙口衔一朵烛火，跨越时间，来到了最初的地方。

    海浪声翻涌，两头烛龙在天上演化自身的血脉，最后诞下了一枚龙蛋。

    这里是黄山海域，海中还有着最后一支烛龙血脉。

    那龙蛋的父母，本就是这种族之中的强者，血脉浓郁，龙蛋若是孵化，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小龙。

    但一切，从一场族群之间的争斗里结束了。

    其中一头烛龙死在争斗之中，而他妻子伤心欲绝，含恨冲天，孤身杀入敌族被围殴致死。

    龙蛋就成了孤儿。

    不久之后，一道灵光跨越时间，从未来而来，落入龙蛋之中。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但……

    “结局已定。”

    陈烛伸手，翻转，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化为了平行世界。

    祂转身，顺着未来灵光所来之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