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好了，」林昭然说道，「随时可以开始。」

    林昭然当前的练习搭档葛凌霄庄重地点头，随即快速连续发射灵矢。

    林昭然从容地用护盾全部拦截，同时分心二用：

    一边观察葛凌霄施展术法的方式以便稍后指点改进，一边尝试测算抵御攻击所需的最低护盾强度。

    这般精打细算在真实比试中绝非良策——若是陶晚晴那般实战演练，这般吝啬防御定会酿成大祸。

    但如今同窗们与林昭然切磋时早已放弃胜负之念。

    林昭然技艺过于精湛又不知如何留手，近来多是充当活靶与顾问。

    这倒非谓林昭然于小组无用，相反，他须另辟蹊径方能从这些练习中获益。

    十四发灵矢过后，葛凌霄停手，二人易位攻守。

    这位流放岛裔修士是训练小组中唯一能硬接他全力灵矢之人，故林昭然无需保留。

    那些悬浮的土灵珠护盾远比初见时估量的更为坚韧，将灵矢尽数吸纳。

    任凭林昭然如何尝试，莫说击穿，连一颗灵珠都未能击碎。

    这倒是个有趣的挑战。

    林昭然的灵矢威力已至瓶颈。

    如所有术法般，灵矢所能承载的真元有其上限，而林昭然此刻已无法在不破坏术法结构的前提下注入更多真元。

    这着实可惜，因灵矢乃他最为真元高效的斗法之术——全赖轮回中无数锤炼。

    事实上，此术如今效能之高，已令林昭然难以估量自身真元增长。

    他可连续施放约三十五发，较轮回前高出四倍有余。

    按常理这绝无可能，尤其当他确信气海仍未达极限时，最合理的解释便是现今灵矢所需真元远少于往昔。

    那套计量体系本就不是为他这类人所设。

    想来无人会如他这般执着锤炼灵矢之术。

    然则，纵使灵矢已臻化境，齐戎曾言他距此术巅峰仍有差距。

    真正完美的灵矢当全然无形。

    而他的灵矢尚未至此。

    不过他已心有定见。

    小组中除葛凌霄外，无人能稳稳接下他全力施为的灵矢。

    即便寻常威力的灵矢也常令他们护盾溃散，遑论全力施为。

    故他被迫研习如何压制灵矢威力。

    很快发现刻意削弱灵矢竟颇为困难。

    粗暴破坏术法结构以降低效能既有失雅正又伤及自尊，而追求技法完美却功能弱化的灵矢亦非易事。

    经年轮回磨砺出的本能反应，乃至术法本身构造，皆天然趋向某种最优状态。

    逆势而为实属不易。

    所幸数日下来，林昭然已掌握调节灵矢威力之法，并发现当威力降至极低时，灵矢的光华与实质亦随之骤减。

    至最低处，他竟能凝出几近透明的气纹——可惜威力亦如观感般微弱。

    然则，以此低威状态修习此术，反令他更易察觉术法结构中的瑕疵，修正后立即使常规灵矢的真元效率获得显著提升。

    他隐约觉得，此乃修成无形灵矢的关键。

    不必强求常规威力下隐匿形迹，而该从削弱威力入手，先求低威状态下技法完美与真元高效。

    再循序渐进，终至全力施为时亦能完美无瑕。

    所阅典籍从未提及此法，只教人经年累月重复修习，但林昭然自觉此法可取。

    横竖正统修习之法不过盲目重复数十寒暑，即便身处轮回，也总该有比那更好的法子。

    见始终无法突破葛凌霄的土灵防御，他唤众人暂歇以恢复真元。

    他自身无需休整——刻意只动用气海微末，加之早已将吸纳游离灵气之能练至极致，不消片刻便可重归巅峰。

    但旁人需喘息之机，他须体谅。

    至少，他正见识同龄人的极限。

    轮回经年，他早已忘却此等境界为何物，竟难判断何者能为同龄人所企及。

    但愿这番经历能助他日后更好伪装寻常学子，至少更明白何事会引人注目至何种程度。

    休憩终因艾温德携最新炼制的傀儡到来而中断。

    「哟，艾温德，」禹诚招呼道，「终于决定加入了？」

    「哈，非也。我是为它而来。」艾温德抓着那小傀儡的双肩，得意地推到众人面前。

    这具机关造物着实精妙，纵使林昭然自觉评判有失偏颇。

    不足三尺的身量虽不慑人，但任谁都不会误认其为玩物。

    纤细人形以秘法淬炼的钢铁铸就，驱动核心则是相对庞大的灵枢核心，能源充沛。

    行动间行云流水，纵遭艾温德粗鲁摆弄，亦不似林昭然旧作般失衡。

    这傀儡俨然是个可靠的助手与最后防线。

    他们造得确实出色。

    邀艾温德共研傀儡实乃明智之举。

    「不错，」禹诚耸肩，「这就是你们这些时日的成果？所以呢？」

    「正是，」林昭然附和。

    上次分别时他将傀儡留予艾温德测试。

    莫非发现了致命缺陷？

    抑或单纯来炫耀成功？

    「可有纰漏？」

    「它？」艾温德佯怒，「他名叫小铁，完美无缺！瞧瞧这做工！诸位，见过小铁。小铁，跟大家打个招呼。」

    傀儡木然挥手，随即垂下金属臂膀。

    看来确是来炫耀的。

    林昭然瞥见葛凌霄与黎薇薇翻白眼，而陆明轩与雷琳却真心赞叹这小巧傀儡。

    禹诚始终含笑，也不知是真心为友高兴还是敷衍。

    「可惜有项功能我无法单独测试，」艾温德道：

    「我们给这小宝贝加持了所有能想到的守护阵法——好吧是昭然干的，我只负责记录。重点是小铁能硬扛大量伤害与干扰术法...」

    「你想让我们攻击它，」葛凌霄了然。

    「正是，」艾温德咧嘴一笑，「我这就退开，诸位尽管联手施为。」

    「所有人？」雷琳好奇道。

    「对，」艾温德点头，「他结实得很，不必担心过火。单打独斗你们谁都奈何不了他。」

    葛凌霄蹙眉，显将此言视作挑战，遂将手掌按于身前地面。

    霎时间地裂如巨口，将小铁吞入土中，唯余首级露出地表。

    艾温德盯着深埋土中的傀儡怔了片刻，迟疑地望向葛凌霄。

    那少年偏首浅笑，显然对自己这一手颇为得意。

    「好吧，是我托大了。」艾温德干笑两声，「能否劳驾放他出来？我们好继续测试。」

    众人终究尝试以灵矢齐射摧毁这小傀儡，结果自然徒劳无功。

    纵是林昭然的灵矢亦未能损其分毫，唯击中四肢头颅时可令其失衡倒地。

    葛凌霄试图以土灵珠将其锤成废铁，却仅能将其压倒在地无法动弹。

    黎薇薇掷出的化毒药剂亦无建树。

    最终陆明轩唤出本命灵契火鳞兽，命这幼年灵兽对傀儡持续喷吐烈焰。

    这番施为终见成效——傀儡周身明显升温。

    看来御火阵法难挡持续火系术法。

    艾温德当即叫停测试，不忍见小铁真遭损毁。

    平心而论，这结果已令人满意。

    但受制于土系术法的弱点着实明显，林昭然已开始构思日后炼制傀儡时如何弥补此缺。

    傀儡测试既毕，今日修习亦告终结。

    众人相继告辞离去。

    夏祭将至，此番竟是同修们最后一次集训。

    念及此，他心头莫名泛起怅惘——初时曾怨这些聚会侵占清修时光，而今却对这些同窗生出几分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