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找到了。

    「在此处。」林昭然难掩激动。

    「什么？何物在此？」林昭明困惑道。

    「自是宝珠。」林昭然蹙眉——兄长莫非故意装傻？「我能感知其存在。」

    「可是正在我等脚下？」张明远揣测着望向地面，似在斟酌如何掘开厚重土层。

    「非也，但相距不远。」林昭然指向东北方向。

    众人凝望所指之处，仿佛能穿透重重草木土石得见宝珠。

    「彼处可有特异？」林昭明问阮琳。她持莲台法器载有详图，最谙此地形势。

    她迅疾查阅法器后迟疑道：「确有一处……彼方乃匿影龙巢穴。因相对显眼，早先已探查过。」

    「我想起来了。」林昭明恍然，「冷爷坚持要查此地，言道宝珠必在至险之处，岂会藏于他处？」

    他指向那位面染风霜的老者。

    「老夫所言非虚吧？」冷爷得意道，「早该细查此地。」

    「但我仍不解。」阮琳争辩，「彼处已搜过，空无一物。」

    「我等实未亲临。」曹勇指出，「仅是远程探查。」

    「已极尽周密。」阮琳坚持道，「毫无踪迹。卫存志失踪时带着整个扈从队伍与大量辎重，若全军覆没于此，岂会不留痕迹？」

    「年代久远矣。」曹勇耸肩，「或许那蠢材与队伍失散，独殒于此。宝珠或埋在某处洞窟岩下，且受反占卜之术护持。」

    「或……或许吧。」阮琳不情愿地让步，显是不愿承认先前搜查疏漏。

    遂决意再查此地。

    众人尽可能逼近巢穴而不惊动匿影龙群，开始系统性地以窥睃术探查。

    此地实则不大。

    天坑本身与壁间洞穴皆未连接地脉，需探查的范围本应有限。

    然纵施尽诸般占卜术、远程侦察与其他探知手段，仍寻不得宝珠踪迹。毫无宝藏存在的迹象。

    「确在此处无疑。」林昭然固执坚持。魂印感应绝不会错，「就在坑底部最大的那个洞窟里——看似天然形成，非是匿影龙所掘。」

    「那处早已用尽诸法查过百万遍！」阮琳语带恼意，「曹勇甚至冒险遣了能透视固体的稀有眼瞳入内查探。根本空无一物！你那传承定是出错了。」

    林昭然叹息。争辩已无意义。

    「我需亲至那处洞窟。」他对张明远道，「必能寻得，但须亲临其境，而非透过占卜或远程感应。」

    「明白。」张明远起身振衣，「我来对付那些蜥蜴，你紧随其后，防其侧袭便可。」

    「且慢。」林昭明制止道，「岂会任你二人独闯险境，要么殒命要么私吞宝珠？此乃两败之局。既同行至此，自当协同攻入。」

    「实属不智。」阮琳抱怨。

    「势在必行。」林昭明决然道，「昭然既言宝珠在此，那便在此。然不可莽撞直冲。不若诱其倾巢而出，自投罗网。计划如下……」

    崆阳丛林深处，恶战正酣。

    近百匿影龙为护巢穴与幼崽倾巢而出，另一方则是十九名修士——他们竟以秽烟灌入巢内逼出龙群。

    这些凶兽虽形貌狞恶，却非愚钝之辈。

    明知遭人挑衅，却不得不应战。

    夺穴之事非止一次，亦非末次。

    林昭明团队在挑衅前于洞外外围布下雷阵，却低估了对手。

    匿影龙未直冲本阵，而是分作两股弧形包抄，欲从两翼夹击。

    或以为它们识破陷阱，然林昭然窥其心念知其不然。

    残酷经验教会这群凶兽避实击虚，尤忌与人族正面相抗。

    两方轰然对撞，匿影龙顿处下风。

    此兽虽迅捷凶猛，然长于伏击。

    持续移动时匿形之效大减，其惯用的闪电舌袭对早有防备者亦收效甚微。

    更兼林昭明团队中有张明远等数位强手。

    林昭然信手挥出橙光星芒，直取面前匿影龙。

    那巨蜥竟异常敏捷，侧身避过锋芒，同时以前爪护住双目防爆。爆炸果如其料迸发，仅灼其鳞而未致重创。

    它如灵猫般轻盈落地，四只锥目各朝一方飞转，急欲重定方位。最终前双目锁定林昭然，后二目仍逡巡防袭，血盆大口豁然洞开。

    此正是林昭然所候之机。他先发震空矛，旋即自护双重灵盾，施术之速几如双法同施。

    匿影龙舌如枪矛疾刺，破一重灵盾而力竭。未及收舌再攻，震空矛已从其张口处贯喉而入——竟绕过护身坚鳞直取要害。

    那龙立时倒地，抽搐翻腾如罹癫疾，扬尘阵阵终至毙命。林昭然确认其已绝息，方转顾他处。

    恰见冷爷误踏乱石踉跄跌倒。其对手乃一条三丈许的稍小匿影龙，当即趁机飞扑。

    幸得林昭然早将傀儡分置阵中，一具恰在左近。那傀儡无惧无畏，依心神指令合身撞向龙腹。这一撞令凶兽扑势偏斜，冷爷得隙跃起。

    「老丈无恙否？」林昭然疾步近前，恐其坠地震伤首脑。那匿影龙正怒将傀儡反复砸地，恨其阻了杀机。

    「无妨。」老者摇头，「惭愧！方才还训诫后辈须谦慎，转眼便出此纰漏。果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临死仍是个痴愚。」

    环视战场，匿影龙已节节败退。

    一侧童歆瑶驱蜂群专攻龙目，逼得凶兽狂乱摆首欲甩微敌，林昭明等人趁机集火诛杀失明之龙。

    另一侧张明远弃尽巧技，只御两柄玄色飞剑将近身之龙尽数斩碎。剑锋过处坚鳞如无物，触之立毙。群龙终生畏怯，转而攻向他处。

    未几，匿影龙群似皆察战局不利，开始退却。可笑者，部分竟直闯先前避过的雷阵，又折数员，无需林昭明团队出手。余众很快学得避开险域。

    战后清点，林昭明团队竟无一阵亡，可谓大获全胜。虽在林昭然看来本可更为从容。

    然有一碍：匿影龙虽退，却未远遁。只缩回洞穴周边止步，显是不愿弃巢，纵知不敌。

    它们开始朝众人方向嘶嘶作势，鼓胀身躯显其庞大，作出威吓姿态。

    「它们……这是在恫吓我等？」林昭明难以置信。

    「想必如此。」林昭然道。

    「战败后反行威胁？可笑至极。」曹勇嗤道，「于它们而言，试亦无妨。成则大善，败亦无亏。」

    威吓自未能阻众人前进。

    宝珠在下，此洞必入。

    然当众人再度逼近时，匿影龙忽改其行。它们止住恫吓之举，齐齐昂首向天，发出……哀鸣。

    林昭然不知如何形容此声。

    非人族哀泣，然音调凄厉重复，悲切刺耳。

    全体匿影龙齐声作此悲鸣，恍若在诅咒苍天见弃。

    「该死，竟让我生出几分怜悯。」林昭明懊恼道，「倒似我等成了恶徒。」

    「非是哀泣。」林昭然忽觉悚然，「它们在求援。召唤帮手。」

    「什么？」林昭明蹙眉，「阮琳，快查——」

    地面猛然震颤，众人踉跄难立。震源正是洞内。

    「怎么回事！？」林昭明厉声问。阮琳急查莲台法器后答：

    「洞内之水……正在翻涌……」

    林昭然旋即感知——先前洞内于他感知中一片死寂，纵使窥睃术亦无所获。此刻却觉一物存于其中。

    庞大、凶戾……

    ……且饥渴难耐。

    「速退！全军速退！」林昭然急令众人远离洞口。他注意到匿影龙已止哀鸣，反露期盼之色，几近……欢欣。

    「有极凶之物正从中升起。我想——」

    不容他细思。

    一具暗蓝巨物自洞中舒展而出。初时林昭然以为是什么活化巨树或海葵，然当那些「枝杈」静止片刻后，真容毕现。

    竟是九首蛟。

    极其庞大的九首蛟。

    八颗龙首饶有兴致地环视周遭，最终锁定远处人群。八张巨口微启，露出层层匕首般利齿，涎液垂落。

    「哦。」张明远在死寂中欢欣道，眼中燃起林昭然罕见的炽焰，「看来今日终能尽兴了！」

    仿佛应其宣言，九首蛟八口齐张，发出震天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