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刹那，沐云舟隐隐意识到不对。

    原本只是悠然看戏的沐云舟吞了吞口水。

    试探着问：“你知道……合欢宗？”

    这是第一次，沐云舟在苍云大陆遇到知道合欢宗的人。

    内心惊骇之余，沐云舟偷偷看向沈知年。

    却发现沈知年的目光正锁定在地狱凤凰身上。

    在沐云舟的印象中。

    沈知年一直是吊儿郎当，略微不正经的性格。

    以至于比起常规印象里的师尊。

    沈知年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朋友。

    此刻，面对他们这些弟子时素来总是笑眯眯的沈知年，这会儿却罕见的阴沉了脸色。

    短暂的怔忪后，沈知年哑着嗓子。

    一字一顿道：“你说的灭族……是什么意思？”

    闻言，炎凰目露诧异。

    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们不知道吗？”

    说罢，看着四周的环境。

    炎凰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

    喃喃自语道：“哦……这里是苍云大陆，不是虚若大陆啊……”

    炎凰显然是对合欢宗的话题并不敢兴趣。

    只随口说了一句，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知年却紧握着手。

    又问：“你知道合欢宗，对吗？”

    闻言，炎凰动作一顿。

    许久，他看着情绪明显不对劲的沈知年。

    傲娇的叉腰哼了一声：“我知道归我知道，但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才刚出了秘境没一会儿。

    炎凰就又恢复成了沐云舟印象里贱兮兮欠嗖嗖的模样。

    见状，沐云舟面不改色。

    默默拎起了地上的犼，让犼正对着地狱凤凰。

    四目相对，看到犼的那一刹那。

    炎凰他怂了。

    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慌张道：“等等，别喊！”

    要他做什么他做就是了。

    沐云舟见炎凰还算识趣，这才把犼撤了回去。

    没了犼的压迫，炎凰松了口气。

    随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沈知年道：“你想知道合欢宗的下落，我告诉你就是了，威胁人做什么？”

    说罢，炎凰蹙眉不解。

    喃喃自语道：“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合欢宗明明早就在亿万年前灭族了。”

    说着，炎凰扫了沈知年一眼。

    小声嘀咕道：“你盗版宗门就罢了，怎么偏偏盗版个名声那么差的？”

    灭族，名声差，亿万年……

    简单几个词汇，便让沐云舟意识到事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因为此刻沈知年情绪不太稳定。

    沐云舟代替沈知年开口，好奇的问：“你去过合欢宗吗？”

    炎凰先是点头，接着摇头。

    拖着腮兀自回忆道：“准确来说……是第一百零八十代地狱凤凰去过合欢宗。”

    而那只地狱凤凰……

    是前前前一任地狱凤凰。

    据炎凰所说。

    合欢宗是罕见的，全部由女子成立的宗门。

    没人知道合欢宗的女修们究竟有何而来。

    她们似是某一天凭空出现般，身份神秘。

    不过最开始，合欢宗在虚若大陆的名声还不错。

    虽只是个小宗门，在虚若大陆并不初衷。

    但合欢宗的女修们是出了名的对女子友好。

    她们会帮助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

    也就惩奸除恶，教训那些欺负女子的坏男人。

    男人对合欢宗女修的行为褒贬不一。

    女子们到都是很喜欢合欢宗。

    但……

    在第一百零八十代地狱凤凰涅槃的前夕。

    合欢宗出了一件大事。

    宗主意外猝死，宗主的首徒失踪，下落不明。

    在那之后，原本名声极好的合欢宗逐渐走向下坡路。

    有人说，合欢宗的女修都是一群靠掠夺男人阳气为生的邪修。

    合欢宗里之所以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修。

    是因为那些女修需要靠身体来勾引男人，掠夺元阳。

    起初虚若大陆的人是不信这些话的。

    毕竟合欢宗名声实在太好。

    但风言风语传出去后不久，虚若大陆的妙龄少女开始陆陆续续的失踪。

    其中有普通农女，也有女修，和世家贵女。

    起初大家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甚至有人猜测是魔族在背后捣鬼。

    直到有一天……

    一个路过的旅人在合欢宗附近发现了崔家一身狼狈的贵女。

    借由崔家贵女的口。

    众人才得知，原来合欢宗就是个银窟。

    那些自诩正直的合欢宗女修。

    背地里靠掠夺元阳不说，还经常以救助之名拐走良家妇女。

    接着逼迫她们加入合欢宗，一起做那等让人不耻的事。

    此事一出，立刻在苍云大陆掀起轩然大波。

    有崔家贵女自毁清白作证。

    大家都对那番话信了大半。

    随后，十大世家的代表出面。

    打着“为虚若大陆扫除邪修”的名号，带人杀入合欢宗。

    去的时候，他们不忘用观影玉。

    将合欢宗内发生的一切全部投影给其他人看。

    于是那一天……

    虚若大陆的人都看到传闻中冰清玉洁的合欢宗女修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和一群丑陋不堪的男人厮混在一起的。

    那天过后，众人对合欢宗的滤镜破碎。

    合欢宗也从一群女修互帮互助的好宗门。

    变成了大家口中作恶多端的银窝。

    打着肃清虚若大陆的名号，十大世家的人毫不犹豫的处决了合欢宗的所有女修。

    并救出了那些所谓被合欢宗女修诱拐走的无辜少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除了崔家的那位贵女外。

    其他少女被救出后，全都变得呆呆傻傻。

    像是被抽了魂般，连话都说不清。

    在这些当事人都无法准确叙述当时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

    事情的话语权就落在了唯一清醒的崔家贵女身上。

    崔家贵女说那些少女是被合欢宗的女修下了药，损伤了神智。

    才会变成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而虚若大陆的百姓们素来信任十大世家。

    在谴责了一番合欢宗的女修，同情了一番那些呆呆傻傻的少女后。

    合欢宗的存在……

    也逐渐随着合欢宗的破灭而被众人所遗忘。

    也就是炎凰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又热衷八卦。

    才会把这芝麻大小的事也记得这么清楚。

    不然……

    就算真去了上界，他们也不一定能知道合欢宗的消息。

    听完地狱凤凰的话，沈知年沉默良久。

    才哑着嗓子问：“合欢宗的宗主……叫什么名字？”

    “你说那个女人吗？”

    炎凰摸着下巴道：“你知道的，我活了太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不过……”

    说到这里时，炎凰声音一顿。

    又接着道：“我依稀记得……她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霜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知年身形一晃。

    沐云舟发觉事情不对，连忙想上去阻拦。

    沈知年却拦下了她的动作。

    看着地狱凤凰哑声道：“我母亲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霜字。”

    因为相隔的时间太过久远。

    沈知年对过去的记忆其实记得并不是很真切。

    可他依稀还记得。

    年幼时，他跟在母亲身边，缠着母亲陪他玩时。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大姐姐会无奈的拦下他。

    对他说：“小公子，别再打扰寒霜宗主了，师尊她有正事要忙的。”

    过往的一切模糊又清晰。

    沈知年站在原地，失神的回忆过往。

    空气一片寂静。

    莫说是沐云舟，就连裴云清和叶渺渺都贴心的不再出声。

    但偏偏，炎凰是个没眼色的。

    听完沈知年的话，它先是不解的“啊”了一声。

    随后喃喃自语道：“这……不应该啊。”

    见炎凰一脸的匪夷所思。

    沐云舟看着他，好奇道：“怎么不应该？”

    炎凰沉吟良久。

    才终于道：“你今年多大了？”

    说话时，炎凰的目光锁定在沈知年身上。

    沈知年道：“二十又六。”

    炎凰摸着下巴，小声泛起嘀咕。

    “这就奇了怪了。”

    说到这时，炎凰声音一顿。

    良久，炎凰看着不远处的沈知年，反问道：“合欢宗宗主是你生母。”

    沈知年迟疑片刻，终是点头。

    各种细节都对的上。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炎凰口中上界的合欢宗宗主。

    就是他苦寻已久的母亲。

    “但那也不应该啊。”炎凰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说了吗？合欢宗早在亿年前就被灭宗了。”

    合欢宗宗主更是在灭宗前离奇去世。

    所以……

    在合欢宗宗主人都没了的情况下。

    又是怎么生孩子的？

    想着，炎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知年。

    好奇道：“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你母亲，是在什么时候吗？”

    沈知年摇了摇头。

    沙哑着声音道：“我……不记得了。”

    他脑海中对于母亲的记忆有些过于遥远。

    沈知年只记得那天蓝色的血液流遍合欢宗。

    母亲拼死护着他，没让他手上。

    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大姐姐在被追杀的情况下舍命护着他，带他逃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后来……

    为了确保他能安全存活。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在给他喂了颗奇怪的东西，并把两块石头交给他后。

    就义无反顾的离开。

    独自一人引走了那些想要追杀他们的人。

    记忆终结在少女毅然离去的背影。

    紧接着，服下药丸的他昏迷不醒。

    等再睁眼……

    已经是苍海桑田，斗转星移。

    他的母亲，他的朋友，那些昔日总陪着他玩闹的宗门伙伴。

    在一夜间消失不见。

    他不记得来路，不记得去路。

    年幼的他唯一记得的，不过是“合欢宗”三个字。

    可在苍云大陆，却无一人知道合欢宗。

    带着对宗门的思念，以及想找到母亲的愿望。

    他在苍云大陆成立了新的合欢宗。

    试图靠把合欢宗的名声打出去，来吸引母亲找到自己。

    可最后……

    他找到的，确实他母亲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收回思绪，沈知年垂下眼。

    蕴着淡淡哀伤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黑白色的石头上。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另一边。

    在把该说的都说了后。

    炎凰神经松懈下来，鬼鬼祟祟的准备回去找季朝歌。

    但结果……

    他才走了没几步。

    又无意间看到了沈知年手里的石头。

    短暂的愣神过后，炎凰眼睛骤然亮起。

    “创世石！”

    炎凰激动的一把扑过去。

    盯着创世石喃喃自语道：“这东西不是好多年都未曾现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中？”

    说着，炎凰搓了搓爪子。

    旋即伸出手，一脸激动的想要把创始石拿过来看两眼。

    但……

    在他的爪子即将碰到创世石时。

    沐云舟抢先一步挡在沈知年身前挡住了炎凰试图作祟的手。

    拧着眉道：“师尊，创世时极其珍贵。”

    可万万不能轻易给别人

    沈知年是很听小徒弟的话的。

    沐云舟话落，沈知年立刻收回石头。

    这下炎凰急眼了。

    一边盯着石头，一边眼巴巴的道：“我就看一眼，又不会看坏了。”

    炎凰直勾勾的盯着石头。

    一副恨不得立刻把石头夺过来的模样。

    只是碍于犼和季朝歌都还在。

    炎凰才怂了吧唧的，不敢乱造次。

    “就给我看一眼好不好？”

    炎凰凑过来，眼巴巴的盯着沈知年看。

    再也没有半点原来嚣张的样子。

    但沈知年却愣是不给。

    炎凰往左转，站在沐云舟身后的沈知年就往右走。

    炎凰往右转，站在沐云舟身后的沈知年就往左走。

    一番下来，两人愣是在原地转了个圈。

    炎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门后。

    卑微祈求道：“不就是看一眼吗？就满足我这么一个小要求不行吗——叽！”

    话说到一半，炎凰的声音突然顿住。

    原本半合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站在门后的炎凰理所当然的被波及，被拍成鸟饼。

    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须臾。

    化形的炎凰因为受到的冲击力太大而接触了人形。

    圆滚滚的杂毛小麻雀被拍成了一张饼。

    翻着白眼，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爪子不时的抽搐一下。

    看着凄惨到了极致。

    沐云舟于心不忍，本打算关心一下。

    但过去前，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多日不见的轩辕玲珑站在门后，气喘吁吁。

    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不等沐云舟出声问好，轩辕玲珑先一步看向她。

    轩辕玲珑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纸

    激动的大声道：“沐姑娘，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