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谢苓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了，只把魏靖川留了下来。

    “靖川。”

    “属下在。”

    “周家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走后没出什么乱子吧？”

    “周家那边，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

    “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儿再出来惹事，不过就是以防万一。”

    谢苓闻言，点了点头。

    “你办事儿，我一直都很放心的。那个盐商呢？”

    “也派人去‘关照’过了。”

    “他自知冲撞了殿下，早已吓破了胆，连夜让人到周家报信，权当是买个平安，再不敢提那笔赌债。”

    谢苓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还真让周家人占了便宜，不过也罢，只要他们都老实，本公主本宫暂时没空找他们麻烦。”

    “是。”

    谢苓沉吟片刻，终是低声下令。

    “你派千面去江南走一趟。”

    “我要知道苏明馨的一切。”

    “她的出身，她的过往，她与周永结亲的始末，她在周家这十年的所有遭遇。”

    “不管大事儿小事儿，都得查得清清楚楚的。”

    “我得确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魏靖川轻轻点了点头，也没问为什么。

    “是。”

    ***

    再看周家大院里，这时候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没了苏明馨这个什么活都干的“摇钱树”，那老太婆心疼得一个劲儿地捶自己胸口，还指着她儿子周永的鼻子就开始骂起来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败家玩意儿！”

    “这么好的一个聚宝盆，就被你这么给弄丢了！”

    周永的手腕还拿布条吊着呢，疼得他脑袋上全是汗，脸上满是怨恨。

    “怪我？这都得怪你才对！”

    “你天天骂她是丧门星，把人家往绝路上逼，要不是这样，她能跟公主搭上线？”

    “再说了，那可是公主殿下啊！我能不写放妻书吗？我敢不写吗？”

    一家人，你怨我，我怪你，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既害怕公主以后找他们算账，又觉得丢了巴结公主的机会，日日活在惶恐与贪婪的撕扯中。

    而那位丢了面子的盐商，虽不敢明着报复，可这口恶气，却死死地憋在了心里。

    就这样，一颗怨恨的种子就这么悄悄地种下了。

    ***

    兰陵公主当街从一个破落户家里带走一个妇人的事儿，就像一阵风似的，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悄悄传开了。

    崔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几个世家子弟喝酒玩乐。

    听完之后，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妇人之仁罢了。”

    “她总是这样，心太软。”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谢苓又一次无聊的善心大发，丝毫没放在心上。

    而柳国公，也从眼线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只是眼线所知有限，说得含含糊糊。

    柳国公捻着胡须，略一思忖。

    “一个来路不明的商贾之妇，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还放在上次祭天大典的余波上，以及如何为自己的外孙二皇子谢珩，谋求更多的利益。

    对于谢苓这个小小的举动，他同样不以为意。

    ***

    过了几日，一份详尽的卷宗就放到谢苓的桌子上。

    千面把苏子衿的情况查得明明白白的。

    结果和苏子衿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甚至，她所受的苦楚，比她口中描述的，还要惨烈许多。

    谢苓看着卷宗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她把卷宗合上，拿到旁边的蜡烛火苗上，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

    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这才彻底地，信任了苏子衿。

    就在这一天，谢苓把苏子衿叫到了书房里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放着一壶清茶，还有几碟小点心。

    谢苓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了苏子衿好多关于经商的事儿。

    从货源的选择，到铺面的陈设，再到如何吸引客人，如何应对不同的市场变化。

    苏明馨起初还有些拘谨，可一聊到她最熟悉的领域，整个人都开始发光。

    她的想法特别清晰，看法也很独特。

    她的思路极为清晰，见解也相当独到。

    “殿下，一般的脂粉铺子，就光卖东西。”

    “但是咱们得让京城那些太太和小姐们觉得，来咱们这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一种很风雅的事儿。”

    “女儿家的钱，最好赚，也最难赚。”

    “好赚，是因为她们愿意为了一时的新鲜和美丽，一掷千金。”

    “说它难赚，是因为女孩子们的心思变得可快，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她对女子消费心理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她甚至还提到了一些谢苓都没想到过的小细节。

    比如说，可以按照不同的节气，推出限量版的茶点和香薰。

    对那些特别尊贵的客人呢，可以给她们提供独一无二的纹样设计，而且绝对不会给别人用。

    谢苓越听，眼中的赞赏之色就越浓。

    她心里想，自己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么着，她就把玲珑阁的初步计划跟苏子衿透露了一些。

    苏明馨听到三楼要变成情报中枢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末了，谢苓看看着她，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玲珑阁，我想交给你和林稚鱼打理。”

    “但是，什么事儿都得一步一步来。”

    谢苓语气一顿，为她规划好了前路。

    “你先在府里休养上几天，熟悉熟悉环境，也认识一下以后要共事的人。”

    “过些日子，本宫会让惊蛰教你这京城的权贵世家，摸清他们的喜好和故旧。”

    “玲珑阁开业以后，你得学会怎么跟那些贵客交往，怎么从他们说的只言片语里挑出有用的情报来。”

    谢苓瞧着苏明馨，眼睛里满是期待。

    苏明馨激动得站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看着谢苓，眼睛慢慢的都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她狠狠地点了点头，声音铿锵有力。

    “明馨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谢苓安抚地让她坐下，随后继续说道，“现在京城里都知道我带走了你苏明馨，但是我又不能让别人知道玲珑阁是本宫的产业。”

    苏明馨脸色白了白，有些颤抖地问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免得给殿下惹麻烦。”

    谢苓见她如此惶恐，不由得摆了摆手，笑道：“你别担心，本宫自有办法，不过得委屈委你换个模样，改个称呼罢了。”

    苏子矜松了口气，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只要能为殿下办事，子矜上刀山下油锅都愿意！”

    谢苓笑了笑，看向苏子衿饱含希望和坚毅的眼睛，心里就有了主意。

    “你呢还姓苏。至于名字……叫‘子衿’怎么样？”

    “苏子衿，以此名，期你涤荡前尘，迎来新生，以女子之身，在这天下，做出一番事业来。”

    苏子衿。

    苏明馨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好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她以前昏暗的生活里。

    她使劲吸了口气，把快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苏子衿……谢谢殿下赐名！明馨……不，子衿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行。”谢苓笑着点点头，随即扬声道：“靖川，叫千面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身形普通、面容亦毫无特色着的男人静悄悄地走进书房，这人就是千面。

    他今日又换了一副容貌，如果不是魏靖川擅长相骨，怕是根本认不出他就是千面。

    他对着谢苓恭敬一礼，然后便默然立在一旁，等待指令。

    “给苏姑娘换个模样。”谢苓发话：“不必大动，但要让她看起来与从前判若两人，非至亲者，绝难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