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徽州。

    滨江路，常青树左手拿着两张腌菜煎饼，右手拿着一杯豆浆，边走边吃，看似在欣赏沿途的江边风景，其实是在排遣心里的愁闷。

    昨天傍晚，他接到总部一位好友的电话。

    电话里，好友告诉他——昨天下午的会议上，大部分与会人员都反对答应曹胜的条件，不同意给曹胜版税分成。

    但这些人又都想要签下曹胜的新书。

    说什么既要又要。

    他们倒是提了不少打动曹胜的建议，什么送车、送房、送美女……

    似乎只要曹胜不要版税分成，其它条件都好说。

    但他和曹胜昨天接触过，他觉得曹胜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能说出“我要做这个先例”的曹胜，能被车、房、美女这些东西打动？

    如果没有其它出版社来争抢他的新书合约，也许那些条件确实有可能打动他。

    但，总部那些人难道不知道冒险者、河图、说频、盖亚等多家出版社，都准备派人来接触曹胜吗？

    接完朋友这个电话，他昨晚一夜没有睡踏实，失眠大半夜，此时眼睛都还是红的。

    他没信心签下曹胜的新书了。

    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他有点想笑。

    自己在大陆挖掘出中原一点灰，中原一点灰的《我欲成仙》畅联宝岛图书销量榜榜首大半年，谁能料到这些业绩，既能让自己备受公司嘉奖，也能彻底葬送自己的前途？

    他走得有点累了，就在江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继续看着江景、啃着煎饼。

    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豆浆，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社长

    常青树顿时紧张起来，这个时候社长打电话过来，他估计有答复给他了。

    是按公司会议上大部分人的意见，坚决不给曹胜版税分成？

    还是社长力排众议，答应曹胜的条件？

    事关自己前程，常青树发现自己心跳在加快。

    理智明明告诉他：社长大概率会采纳会议上大部分人的意见。

    但他心里还是抱着一点侥幸：万一社长力排众议了呢？

    电话接通，“社长早上好！”

    他打完招呼，却没有立即听见社长开口，电话里静默好一会儿，才传来社长的声音。

    “阿树！答应曹胜的要求，去签下他的新书！”

    “啊？”

    真的听到这种指令，常青树惊讶不已。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敢相信社长真的力排众议，有了这样的决定。

    也不敢相信社长竟然说的这么简洁，没让他先试试能不能打消曹胜想要版税分成的念头，而是直接让他答应曹胜的条件。

    完全不讨价还价。

    他忍不住问：“社长！要不试试给他送一辆车？或者送一套房？实在不行的话，再答应他的条件？”

    社长：“不用！直接答应他的条件，尽快把他新书合约签下来，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让任何意外发生！”

    常青树表情很复杂，既高兴又疑惑，“社长，我听说公司昨天下午的会议上，大部分人都反对给他版税分成，怎么？您真的不在乎开这个先例吗？”

    社长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怎么会不在乎呢？只是……我昨晚一个人思虑了很久，我问自己：如果他的新书签给了我们的对手，如果他新书的销量不比《我欲成仙》差，我能接受这个后果吗？信昌能不能接受这个后果？”

    常青树忍不住说：“但也有可能他的新书销量，远远不如《我欲成仙》。”

    社长：“对！是有这个可能。但即便是这种情况，我们把这本书签下来，无非也只是多给他支付一些稿酬而已，至少已经杜绝我们的对手用这本书，把我们打得灰头土脸的可能性，你说是不是？”

    常青树：“……”

    常青树忽然明白了社长的选择。

    是为了不给对手们机会。

    不管曹胜的新书销量能不能复制《我欲成仙》的奇迹，社长都不允许这本新书出现在对手的公司名下。

    “好！不过，社长，咱们给他多少版税分成呢？咱们的底线是多少？”

    常青树又问。

    ……

    曹胜又见到了常青树。

    这次是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见到的。

    辅导员鲁祥伟亲自来教室找到他，说信昌的收稿编辑在系主任那里等他。

    他跟着鲁祥伟来到系办公楼、系主任吴承平的办公室，看见常青树坐在沙发上，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和吴承平闲聊。

    看见曹胜，常青树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迎来，满脸笑容，“曹胜，我们社长答应您的条件了，而且，他说可以给您12%的分成，这是我们的诚意，我们就一个要求，那就是马上签约，您看可以吗？”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曹胜近前，双手都伸了过来。

    曹胜很惊讶。

    双手下意识握住常青树的双手。

    常青树口中的社长，又一次让他感到惊讶。

    第一次是他想要把稿酬从每集四千提到一万。

    他记得当时常青树说他们公司没有这个先例，没有一次就提升这么多稿费的。

    但没多久，常青树就转达社长的回复，一点都没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他的条件。

    今天是第二次。

    那位社长又一次完全答应他的条件，还是没有讨价还价。

    而且，直接说给他12%的版税分成。

    这样的分成比例，放在大陆出版行业，已经不低了，新人作者一般只能拿到8%左右的分成。

    本来呢，他是希望这次的繁体版权不仅要版税分成，合约还要比照长江文艺给自己的合约。

    他希望自己新书的销量超过一定的数字，自己能拿到的版税比例就高一点。

    但此时此刻，在感受到那位社长的诚意后，他忽然不想再提别的要求了。

    没别的，只因为对方给的诚意已经够足。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对方先后两次，都这么大气，不跟他讨价还价，他曹胜又怎么好意思得寸进尺？

    曹胜决定别的条件，下本书再提。

    他对常青树点点头，笑道：“可以！既然你们这么爽快，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马上签约就马上签约！”

    常青树挺意外。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曹胜和社长。

    社长出乎他意料的大方。

    昨天还很难缠，怎么劝也不同意延长《我欲成仙》的篇幅，又怎么也说服不了，把新书合约签给他的曹胜，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一口就答应了？

    一旁的吴承平和鲁祥伟也挺惊讶。

    他们没想到曹胜是这么谈作品合约的。

    刚见面，出版社那边刚说了条件，曹胜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

    哪有这么谈的？

    不多提点条件吗？

    鲁祥伟连连给曹胜使眼色。

    吴承平也用异样的目光看曹胜。

    但曹胜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常青树说想借用一下这里的打印机，打印两份合约，吴承平点头答应。

    曹胜估计信昌这次这么急着签自己的新书，应该是知道其它出版社，正在找自己约稿。

    虽然河图和说频都还没有给他新书报价。

    但他觉得没必要听这两家报价了。

    哪怕那两家真能给他更好的条件，他也还是愿意签给信昌。

    他是喜欢钱，想要拿多一点稿费。

    但他并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

    信昌给足了诚意，也给足了他尊重，他如果因为一点利益，就跳到其它出版社，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消息如果流传出去，也会影响他的形象。

    一个小时不到，他和信昌的新书合约就已经签好，身份证复印件都附上了，他的身份证长期放在随身携带的钱夹中，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将刚刚签好的合约收进公文包，常青树看向吴承平和鲁祥伟，满脸笑容地说：“吴主任，今天打扰了！非常感谢您和鲁老师的招待！还辛苦鲁老师替我跑了一趟，把曹胜请到这里，这样！今天中午我请，吴主任、鲁老师请务必赏面，俩位和我，还有曹胜，咱们一起去喝两杯吧？”

    吴承平和鲁祥伟都笑着婉拒。

    但拿到曹胜新书合约、心情大好的常青树，却一再邀请，一定要请他们去喝两杯，吴承平和鲁祥伟婉拒了两次，也就答应了。

    这种酒，他们喝起来也高兴。

    ……

    与此同时。

    赵国斌和林宝慧坐在驶往徽州的列车上，两人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眼中既有好奇也有惊讶。

    林宝慧感慨：“赵总，内地真大呀！火车跑这么久，竟然还看不到尽头，咱们在台北要是这么坐车，火车应该早就开进大海了吧？”

    赵国斌微微颔首，也挺感慨，“是啊！可惜，祖先给咱们打下这么广阔的疆域，咱们却只能生活在宝岛，到今天才来到祖先们生活的地方。”

    林宝慧笑了下，“咱们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接下来几年，咱们都要长期住在内地，为公司收稿，您要是有心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这边一直生活下去呢！”

    赵国斌摇摇头，看着她说：“你先别想这些，咱们目前的任务是想办法签下中原一点灰的下一本作品，宝慧！你有性别上的优势，又有容貌上的优势，等到了徽州，能不能把他约出来，主要就看你了，别让我和总部失望！”

    林宝慧点头，拍了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