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

    天边亮起灰白色的光。陈寂站在韩九倒下的地方，没有回头。他撕下烧焦的战服，缠住左臂。皮肉已经发黑，神经还在抽痛。胸口的旧伤裂开了，血渗进衣服，贴着皮肤，很冷。

    他低头看手腕。

    韩九的定位器还亮着。屏幕上有个红点，在安全区废墟深处闪。信号稳定，位置没变。这就是赵武说过的地库。

    他开始走。

    每走一步，肋骨就传来钝痛。右耳的骨钉有裂缝，一碰就头疼。但他不能停。七具机甲残骸留在身后，像七座石碑。

    废墟被雪盖住了大半。钟楼只剩一半，钢筋弯了，玻璃全碎了。他走到基座前，蹲下，用手扒开雪。下面是冻土，硬得像铁。还有混凝土块和断掉的金属梁。

    他拿出钢爪，插进缝隙，用力一撬。

    混凝土裂开，冰渣飞出来。他继续挖。八米深时，手指碰到金属。一块门框露出来，上面结了霜。他用手擦掉冰，看到一行刻痕——是螺旋纹，和他右手上的玄铁指环一样。

    这是赵武留下的验证系统。

    门边有个凹槽，形状和指环吻合。他把指环放进去，没反应。他又割破手指，把血滴在指环上。血渗进纹路，指环震动了一下。门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咔。

    三声轻响后，金属门向下滑开，出现一条向下的通道。空气涌出来，有金属和机油的味道。

    通道尽头有光。

    是绿色的应急灯，从拐角透出来。

    他站直身体，把定位器绑紧，走进去。

    通道很窄，只能一个人走。墙是合金板，有很多划痕。他贴着墙走，脚步放轻。十米后，进入一间控制室。设备大多坏了，主控台却还在运行。屏幕亮着，显示“身份验证中”。

    下面有一行字：请输入心跳频率匹配码。

    他皱眉。

    这不是指纹或虹膜，是要心跳节奏。赵武设的关卡，只有他知道怎么过。

    他脱掉手套，把玄铁指环按在感应区。屏幕闪了一下，跳出新提示：“匹配失败。请模拟原持有者临终状态。”

    他闭眼。

    想起赵武死前的画面——冰原上，箭雨落下，赵武扑过来挡在他前面。最后一刻，赵武抓住他的手，把指环塞进他掌心。那时赵武的心跳很慢，但有力，一下一下，像某种节拍。

    他把手放在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慢慢呼吸，让心跳变慢，模仿那个节奏。同时用血激活【血源共鸣】。指环开始发烫，屏幕终于变了。

    “验证通过。”

    全息投影启动。

    光束从天花板落下，在空中形成星图。一颗蓝色星球浮着，表面有很多光点。星图转了一下，出现一段文字：

    【神族筛选计划·第137周期】

    【实验场编号：地球】

    【清洗程序启动时间：标准历2023年12月21日】

    【样本存活率阈值：0.7%】

    【当前观测目标：N-459（代号：容器）】

    他睁眼。

    容器——是他。

    画面继续变。一群穿银色长袍的人站在星空外，看着地球。他们不用说话，只用意识交流。每一次灾难，都是他们对人类的测试。活下来的人会被标记，用来培育下一代。

    所有觉醒异能的人，都是被提前植入基因锁的。他们的变强不是偶然，是安排好的。

    赵武的名字出现在名单最后。

    【F-073：已清除。因泄露计划，执行净化。】

    他盯着那行字。

    赵武知道真相，所以被杀了。

    他伸手，想碰投影里的“源核档案”。手指刚碰到光幕，警报响起。

    红灯旋转。机械女声说：“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90秒。”

    地面震动。

    墙体的液压装置打开，顶部合金板开始闭合。逃生通道的灯亮了，指向右边一扇小门。门只有八十厘米宽，是垂直通风管的入口。

    他转身要走，发现主机接口还在亮。数据还没拷贝。

    他冲回主控台，用钢爪划破手指，把血滴进接口。【血源共鸣】自动运转，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古老星图、基因链、一组坐标……北极？

    信息太短，记不清。

    “不能硬取！会炸储能堆！”老陈突然从通道冲进来，脸色发白。他按下紧急隔离按钮，防爆门开始下降。

    同时，他塞给陈寂一张微型存储卡。“这是备份！快走！”

    陈寂接过卡，没动。

    “你为什么在这？”

    “赵武让我等你。”老陈喘着气，“他说你会来。你是唯一能打开地库的人。”

    头顶传来巨响。

    一根横梁砸下，打中主控台，火花四溅。投影消失，只剩警报声和不断下降的防爆门。

    “走！”老陈推他往通风管口，“别让赵武白死！”

    陈寂被推出两步，站稳。他回头，老陈转身要去拉隔离阀，关上通道。可就在抬手时，一根断掉的钢架从上面掉下，卡住他的腰。

    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老陈！”

    “别管我！走！”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去揭开真相！去告诉所有人！”

    陈寂抽出钢爪，想把他拉出来。但钢架卡得太死，动不了。

    远处传来爆炸声。

    储能堆开始连锁反应。墙面裂开，电弧乱飞。火从角落烧起来。

    老陈抬头看他，忽然笑了。“赵武说得对……你一定会来。”

    他抬起手，指向通风管深处，嘴唇动了动。

    “北极……”

    轰！

    主控室炸开，气浪掀飞一切。老陈被火吞没。陈寂本能抓住通风管壁，钢爪插进岩层，稳住身体。

    防爆门继续下降。

    最后一丝缝隙中，他看见火光，听见金属扭曲的声音。然后，门彻底关上。

    通道安静了。

    只剩他一个人。

    他低头，战术背心内袋里，存储卡贴着胸口。玄铁指环还在手上，沾着血。定位器屏幕亮着，信号没断。

    他抬头。

    通风管向上延伸，一片漆黑。管壁有金属踏点，可以攀爬。

    他收起钢爪，一手扶墙，开始往上爬。

    爬了五米，脚下突然一滑。一个踏点松了，掉下去，砸在下方闸门上，发出清脆响声。

    他停下，喘气。

    左臂伤口裂开，血顺着指尖滴下。一滴血落在管壁，慢慢晕开。

    他抬头。

    黑暗中，上方隐约有光。

    他继续爬。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空气变稀薄。呼吸变得困难。胸口的伤让他发力吃力，每次抬手都像撕肉。但他没停。

    爬到六十米时，头顶传来震动。

    不是爆炸。

    是重型机械的脚步声，从地面传来。有人在外面。

    他停下，贴墙不动。

    脚步声绕着钟楼移动，越来越近。

    他拿出定位器，屏幕显示：外面有十二个热源，正围成一圈。

    是黑旗军残部。

    他握紧钢爪，继续往上。

    七十米。

    前方有两个岔路。一条写着“出口”，另一条写着“备用能源”。

    他选了出口。

    爬到八十米，终于看到光。圆形井盖在头顶，边缘透进天光。

    他伸手推。

    井盖不动。

    外面被锁死了。

    他抬头，看着那圈光。

    然后，他抽出钢爪，对准管壁的供电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