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生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在那山洞里看见一个日记本，扉页上写的是韩茜，就随口一猜。”

    赵德坤脸色阴沉，沉默片刻，向逼近自己的几人挥了挥手，那几人再度退后。只是陈其生发现那个老猫刚才情绪似乎有点不对，那种感觉很微妙，想了想才意识过来，这个死气沉沉的人，刚才居然有了情绪。

    “韩茜，有二十几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赵德坤叹了口气，烟雾从他口鼻中缓缓逸出，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缥缈，“那倒是一个妙人。”

    “妙人？”陈其生大感奇怪，这词从一个心狠手辣的老特务嘴里说出来，带着说不出的别扭。

    赵德坤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时光，“文能吟诗作对，武能快马双枪，长得还美如天仙，你说她是不是个妙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嘲弄，“只可惜，站错了队。”

    “是女土匪吗？”陈其生故意问道，山风穿过林隙，带来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更添了几分阴森。

    “是，也不是。”赵德坤嗤笑一声，“她是C党的人，被派来策反刘威那个莽夫的。”他踢开脚边一块松动的石头，石头滚落坡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你爹陈仁清牵的线。”

    陈其生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爹还有这本事？”

    “哼，你爹的本事大着呢。”赵德坤语气转冷，“表面上是个商人，暗地里给C党输送了多少物资？真当我们是瞎子？”他猛吸了一口烟，烟头骤然亮起，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韩茜那娘们还是有几分成色的，来了不久就发现了我的G党身份，当然她的身份我也知道，只是当时一致对外，大家都还保持几分克制。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去鼓动刘威截我的货。”

    他猛地扭头盯着陈其生，“那批美式装备，原本是我打通了关节，要卖给晋绥军一个团长的！定金都收了！结果被你爹和韩茜撺掇着刘威，半路给劫了！断了我一大财路！还让我断了一根手指！”

    他说着伸出左手，月光下，小指齐根而断的疤痕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陈其生恍然，这才是真正的导火索。巨大的利益冲突，加上断指之仇，远比什么理念分歧要致命得多。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陈其生顺着他的话问。

    “怀恨？”赵德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空旷的山野里显得格外刺耳，“小子，乱世里，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她不仅劫了我的货，还不知怎么知道了我和皇……”他突然停了下来，咳了一声，眼神闪烁。

    “皇什么？皇军吗？”陈其生眼神如刀，盯着赵德坤，不给他丝毫回避的机会。

    赵德坤沉默了下来，腮帮子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避开他逼人的目光。

    “是给鬼子提供情报？还是那批军火其实就是给他们的？”陈其生可没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他需要坐实赵德坤的汉奸罪名，这比什么土匪、特务的身份更致命。

    “够了！”赵德坤低斥一声，三角眼在黑暗中泛着狼一般的幽光，手枪再次抬起，直指陈其生，“小子，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别逼我现在就崩了你！”

    陈其生看着他突然笑了，毫无征兆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赵德坤持枪的肩膀，“老赵，你他娘的真牛，三姓家奴，赶上吕布了！”

    赵德坤怔了片刻，心中一寒。

    陈其生这一拍看似随意，时机却拿捏得极准，正好在他情绪波动、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等他反应过来不妥，陈其生已经收回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惫懒的笑容。

    这小子邪门！赵德坤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陈其生，心底那丝不安再次放大。“你既然猜出来了，那我也没必要瞒着了，”他压下疑虑，语气变得森然，“没错，我是给日本人做过事。那年头，想活下去，想往上爬，不就得谁给饭吃跟谁干？”

    “所以是你向鬼子告的密？围剿了穿山豹！”陈其生涩声问道，虽然答案早已通过系统知晓，但亲耳听到当事人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承认，一股混杂着愤怒和冰寒的情绪还是直冲头顶。

    “没错。”赵德坤坦然承认，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得意，“我通过特殊渠道，把穿山豹藏身地的准确坐标，连同他们刚刚获得一批新式武器、即将归属C党的消息一起送了出去。皇军的动作很快，一个联队，加上伪军，直接把黑风寨围成了铁桶。”

    “那一仗，啧啧，血流成河啊……”一股寒意顺着陈其生的脊椎爬上来，历史的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残酷、更肮脏。

    “韩茜呢？她是死是活？”陈其生强迫自己冷静，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需要从赵德坤嘴里撬出更多细节，与系统信息和父亲的讲述相互印证。

    赵德坤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而变得阴沉难测。“死了！”他冷冷地说，“她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刘威那蠢货拼死给她开了路。可她不知死活，居然又折返回来想救人！正好撞到我手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淫邪而残忍的笑意，“落到我手里，还能有好？我给她灌了药，就是赵老四给你姐下得那种，那可是高级货，任他多贞烈的女人吃了后都得变成荡妇！本想好好享用一番，再送给皇军讨个赏……”

    陈其生咬了咬牙，强忍着没出手，这个老畜生！

    “……没想到刘威都半死不活了，还敢跟我玩花样！他假意答应投降，靠近之后突然发难，一刀捅了她，然后抱着她一起跳了崖！”

    果然，陈其生心中巨震！穿山豹是为了保护韩茜不受辱，才不得已为之！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藏东西的地方到了没？”压抑多年的秘密被倾吐出来，赵德坤似乎也轻松了起来。

    事情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陈其生也没心情再和赵德坤周旋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赵德坤，你他娘的真是该天打雷劈啊！”

    “行啊，你招个雷，我站在这儿让你劈！”赵德坤不屑地说道，“老子从来就不信这……”

    话没说完，就见陈其生一抬手，一道蓝色的电弧闪耀，他身上一麻，噼啪声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抖动起来，片刻后颓然倒地，一抽一抽的口吐白沫。

    “忘了告诉你，我真会引雷！”陈其生说着，扭头看向身后三人。

    老猫和那两人见了鬼一样看着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