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约莫一个时辰，天柱峰的轮廓逐渐清晰。

    仙鹤忽然降低高度，贴着陡峭的山体飞行。

    江川知道这是要绕过前山的护山大阵，从后山进入。

    云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

    仙鹤却灵活地在嶙峋怪石间穿行，时而振翅拔高，时而俯冲急转。

    江川不得不抓紧鹤羽，以免被甩下去。

    仙鹤振翅，穿过无形的屏障，江川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云雾散尽，一片壮丽山河展现在眼前。翠绿的山峦起伏如龙脊，藤蔓交织成天然的罗网，飞泉瀑布自悬崖倾泻而下，宛如一条奔腾的白蛇在山间蜿蜒。

    “这就是天柱峰真正的模样吗？”

    江川低声自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灵气钻入毛孔，在经脉中欢快流淌。

    比起坐忘峰，这里的灵气浓度高了不止一筹。

    仙鹤长鸣一声，沿着蜿蜒山道直上云霄。

    江川抓紧鹤羽，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

    山道尽头，一座古朴恢弘的宫殿矗立在云端，青瓦飞檐间流转着淡淡的金光，透出无尚道韵。

    “到了。”

    仙鹤口吐人言，缓缓降落在玄武岩铺就的广场上。

    江川翻身落地，脚下传来坚实触感。

    广场四角，四尊神兽雕像栩栩如生——朱雀展翅欲飞，玄武沉稳如山，青龙盘绕云端，白虎咆哮生风。每一尊雕像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广场上已有近百名弟子聚集，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江川目光扫过，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苏问、王瀚和方生等人。

    “江川！这边！”

    苏问挥手招呼。

    江川快步走去，还未开口，王瀚就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才来？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了。”

    “仙鹤飞得慢了些。”

    江川笑了笑，环顾四周。

    “姜维呢？”

    苏问凑近，声音几不可闻。

    “三天前被紧急召回镐京了，听说是皇室那边出了变故。”

    江川眉头微皱。姜维出身大族，与皇室关系密切，此时被召回，恐怕.

    “肃静！”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广场。

    众人立刻噤声，只见大殿台阶上，太上长老戴咏德负手而立。

    他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一袭灰白道袍无风自动，周身隐隐有光华流转。

    江川认出这正是当初在陇海郡城接引他们入山的老者，连忙躬身行礼。

    “坐忘峰弟子江川，拜见太上长老！”

    戴咏德目光在江川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

    “免礼。”

    待所有弟子行礼完毕，戴咏德清嗓开口。

    “今日试炼，关乎尔等能否进入仙门秘境修行。秘境中灵气充沛，天材地宝无数，更有上古仙人留下的传承。”

    广场上一片哗然，弟子们眼中都燃起渴望之火。

    “安静！”

    戴咏德一声轻喝，如雷霆炸响。

    “秘境名额有限，唯有通过试炼者方可进入。”

    他袖袍一挥，一道金光在空中展开，化作规则文字。

    “第一轮试炼，尔等需与老夫过招。能近身并撑过三招者，便算通过。”

    “什么？”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太上长老啊！”

    质疑声此起彼伏。戴咏德乃天柱峰顶尖强者之一，修为深不可测，寻常弟子连他一招都接不住，更别说近身了。

    戴咏德不为所动。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不如现在就退出。”

    话音未落，他已飘然落至广场中央，负手而立。

    “开始吧。”

    短暂的沉寂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上啊，近百名弟子涌向戴咏德。

    剑光、符箓、法术，各种攻击手段齐出，广场上顿时光华四射。

    江川却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观察。

    苏问拉了他一把。

    “发什么呆？再不上就没机会了！”

    “等等，不对劲。”

    江川眯起眼睛。

    “太上长老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戴咏德面对汹涌而来的弟子，只是轻轻抬脚，凌空一跺。

    “太极玄清图，开！”

    轰——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广场地面展开，黑白两色流转不息，瞬间覆盖了整个广场。所有冲在前面的弟子都感觉脚下一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身形不稳。

    “怎么回事？”

    “我的灵力无法运转了！”

    “地面在动！”

    惊呼声中，戴咏德双脚落地。刹那间，无形的力场席卷全场，弟子们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

    更可怕的是，坚实的地面竟如水波般开始起伏流动，站立都成了奢望。

    “这是.太极劲？”

    江川瞳孔微缩，想起了林萧在紫竹林的教导。

    那日夕阳西下，紫竹摇曳。林萧看着满身疲惫的江川，轻叹道。

    “你每日往返坐忘峰与主峰，体力消耗太大。我教你一门太极劲，可借天地大势，以柔克刚。”

    记忆中，林萧双手虚抱，如揽日月。

    “太极者，阴阳相济。感知周围势的变化，顺势而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江川！你怎么还站着？”

    方生的惊呼将江川拉回现实。

    他这才发现，广场上除了自己，竟再无一人站立。

    戴咏德的目光投来，带着几分赞许。

    “不错。”

    江川却无暇回应，全部心神都用在感知地面势的变化上。

    太极劲运转间，他能”看”到地面如水波般的律动——每三息一次起伏，每次起伏前会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苏问！王瀚！”

    江川大喊。

    “感受地面的波动，三息一个循环，在波谷时起身！”

    戴咏德眉毛一挑。

    “哦？还能指点他人？”

    江川无暇顾及，专注地引导同伴。

    “想象你们站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不要抵抗.”

    渐渐地，苏问第一个挣扎着半跪起来，然后是王瀚。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效仿，但真正能稳住身形的不过十余人。

    “时间到。”

    戴咏德突然开口。

    “能站起来的，算你们过了第一关。”

    戴咏德的拳头来得太快，江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后背重重砸在广场坚硬的青石板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咳、咳咳.”

    江川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奇怪的是，虽然被击飞了这么远，身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连个淤青都没有。

    “戴师兄手下留情了。”

    江川心里明镜似的，若是对方全力出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江川！小心！”

    方生的吼声突然从右侧传来。

    江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扫，整个人再次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地伸手乱抓，正好拽住了方生的衣襟，两人顿时滚作一团，在广场上滑出老远。

    “哎哟我操！”

    方生被压在下面，疼得龇牙咧嘴。

    “你他妈能不能看着点！”

    江川手忙脚乱地从方生身上爬起来，满脸歉意。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方生揉着后腰站起来，冲着广场中央的戴咏德怒目而视。

    “戴师兄！你这就不讲武德了吧？说好的三招，第一招就把人打飞了，现在又偷袭？欺负我们新入门的算什么本事！”

    戴咏德负手而立，玄色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

    “方师弟，修真界弱肉强食，敌人会跟你讲武德？”

    江川悄悄拉了拉方生的袖子，低声道。

    “别说了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戴师兄的对手。”

    方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也没再开口。

    江川说得没错，戴咏德是宗门年轻一代的翘楚，据说已经摸到了金丹门槛，对付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小修士，简直就像壮汉戏弄孩童。

    “江川。”

    戴咏德突然点名。

    “别光站着，主动攻过来。”

    江川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疼。

    他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脚下的青石板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律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震颤。

    他集中精神去感受，却只能捕捉到模糊的痕迹。

    “我我做不到”

    江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戴咏德失望地摇摇头，目光转向其他弟子。

    “王瀚，你过来。”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正稳稳地趴在广场上，双手紧贴地面，整个人仿佛与青石板融为一体。

    听到戴咏德点名，他缓缓抬头，眼中带着精光。

    “是，师兄。”

    王瀚的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江川惊讶地发现，王瀚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广场的律动，行走时没有丝毫滞涩。

    戴咏德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不错，已经能站稳了。

    苏问呢？”

    另一个瘦高个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发白。

    “师、师兄.我.”

    “差强人意。”

    戴咏德淡淡评价，又看向方生和张宝怡。

    “你们两个更差，连身形都稳不住。”

    方生撇撇嘴，小声嘀咕。

    “谁稀罕.”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适应广场的特殊环境。

    江川感觉脚下的震颤似乎减弱了一些，他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居然真的站稳了！

    “好！”

    戴咏德突然提高音量。

    “现在能站起来的，一起上！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

    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十几个已经站稳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上，众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向戴咏德。

    “冲啊！”

    “揍他！”

    “人多力量大！”

    江川也被这股热血冲昏了头脑，跟着人群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戴咏德还有三丈远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缠住了他的双腿。

    江川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向一侧，正好撞上了同样被绊住的王瀚和苏问。

    “啊！”

    “卧槽！”

    “谁踩我！”

    三人狼狈地摔作一团，还没等爬起来，就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他们飞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十丈开外。

    “就这？”

    戴咏德站在广场中央，连衣角都没乱。

    “再来！”

    江川揉着摔疼的屁股爬起来，这次他学乖了，没有贸然前冲。

    他仔细观察戴咏德的站位和动作，发现对方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节奏，呼吸与广场的震颤完全同步。

    “王师兄。

    “江川小声对身旁的王瀚说。

    “你有没有发现，戴师兄的动作和广场的律动是一致的？”

    王瀚眼中带着讶异。

    “你也感觉到了？”

    苏问揉着被江川误踹的小腿，龇牙咧嘴道。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上不上？不上我上了！”

    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结果被戴咏德一个侧身轻松避开，顺势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

    苏问”嗷”的一声飞了出去，脸朝下摔在青石板上，滑出老远。

    “哈哈哈！”

    其他弟子哄堂大笑。

    苏问爬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冲着江川和王瀚怒吼。

    “你们两个看戏呢？！”

    江川和王瀚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这次他们没有盲目冲锋，而是学着戴咏德的样子调整呼吸，试图与广场的律动同步。

    “三、二、一现在！”

    两人同时发力，一左一右向戴咏德包抄过去。戴咏德眼中带着惊讶，但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身形一晃，轻松避开王瀚的直拳，同时右手成爪，扣向江川的手腕。

    江川只觉得手腕一麻，整条胳膊顿时失去了知觉。

    戴咏德顺势一带，他就踉跄着向前扑去，正好撞上回身救援的王瀚。

    “哎哟！”

    “小心！”

    两人再次摔作一团，这次比上次更狼狈。戴咏德站在一旁，摇头叹息。

    “配合不错，但速度太慢，力量也不够。”

    太阳渐渐升到中天，广场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汗水顺着江川的额头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用手背擦了擦，发现已经有二十多名弟子能够站稳了。

    戴咏德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双手结印，广场的震颤明显减弱了许多。

    更多弟子趁机站了起来，眼中带着跃跃欲试。

    “最后一次机会。”

    戴咏德环视众人。

    “一起上吧。”

    这一次，二十多名弟子从四面八方同时冲向戴咏德。

    江川混在人群中，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