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翔终究没有再进去蔡府。

    他等那两车的竹简搬完之后，又亲眼看着卫仲道搬出了蔡府，便带着典韦出了洛阳城，回到了自己的庄园。

    虽然名为庄园，实际上俨然已经是个村落，在洛阳城东边十余里的地方，占据了山清水秀的一整个山谷。

    华翔进了这个名叫寿宁庄的村庄，啧啧称奇地感慨着，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有田有地，王允小老头不愧是当了司徒的高官，连随手送给自己的庄园都能有这般的气派，当真是个不错的落脚地……

    咳咳，

    若是华翔知道了，这个庄园原本是人家王允给自己留着养老的地方，不知又会怎么想了……

    华翔才刚进了庄园没多久，胡车儿便骑着马迎来，马上，居然还坐着小薇。

    小薇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凑过来轻声说道，

    “华夫人请您回来之后，马上去见她……”

    “哦，现在吗？”

    华翔略微有些疑惑，

    “怎么了……”

    小薇笑了笑没说话，胡车儿也只是挠了挠头，表忠心似的说了句“俺啥都没招”，便怎么也不肯透露了。

    华翔按下内心的疑惑，随着胡车儿他们到了一处小院里，下马推门进去。

    屋里，

    华娘正抬着个碗，给怀里坐着的小少年喂着饭，华翔定睛一瞅，不由得有些愕然。

    那个少年，正是刘……咳咳，正是华安。

    “华安！”

    华翔喝道，“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我娘喂你吃饭？”

    “雄儿！”

    华娘瞅了华翔一眼，轻声嗔道，

    “你就不能小声一点？没看见小华安还是个小孩子……”

    “额……小孩子？”

    华娘没理华翔，扭头对着华安轻声说道，

    “好了，小华安你出去吧，让小薇姐姐带着你玩一会……奶奶要和你华雄哥哥聊上几句……”

    “额？”

    华翔皱眉，

    “奶奶？华雄哥哥？这……是不是差了辈分？”

    等到小华安出了屋子，华娘才站起身来冲着华翔招手，

    “雄儿，你过来……来娘这边。”

    华翔撇了撇嘴，抬脚走过去，

    “娘……”

    “跪下！”

    华娘陡然间就变了脸色，

    “你这个逆子……为娘这才多久没在你身边，你竟然连私生子都有了！”

    “啊？”

    华翔有些苦笑不得，他摊手解释道，

    “娘，你听我解释嘛，不是这样的……”

    “啪！”

    华娘哪里容他解释，一个飞踢过来，华翔便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随后，

    华娘的巴掌便劈头盖脸覆盖了下来……

    “说，你什么时候干得这没良心的事情……”

    “为娘没有管教好你，竟然让你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小子可以啊……”

    “娘都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娘又是谁？”

    “你这样……对得起小媛儿吗？还有那个……那个什么琰儿，还有蝉儿……”

    “造孽啊！你学什么不好，偏要跟你那死鬼老爹学这个……”

    一阵“噼里啪啦”的揍人声里，还夹杂着某个华姓男子的惨叫声，

    “娘，你停手……停手！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啊……”

    “哼，还敢嘴硬！”

    华娘恶狠狠地说道，

    “为娘今日不把你打出翔来，我都不是你娘……”

    小屋外，

    胡车儿扭头瞅了瞅窗户上，那在烛光摇曳里忽大忽小的人影，他咧了咧嘴，把房门关得更紧了一些，又伸手推了推小薇，

    “去，你带小华安去外面玩会，这里……太危险了。”

    ……

    孤月高悬，

    月色皎洁。

    马车在寂静的夜路上缓缓地行驶着。

    李儒掀开了马车的窗帘，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夜景，心中在默默地盘算着。

    “哒哒哒……”

    有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不多时，那队骑兵便超过了马车，继续在夜色里向着前方赶路。

    “呵呵，我还以为是找我的呢……”

    李儒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手，轻笑道，

    “不过，看刚才那队骑兵，领头的有点像是皇甫嵩啊……”

    ……

    前方，骑兵队伍中，

    有个骑兵加快速度，追上了领头的皇甫嵩，

    “皇甫将军，刚才我们超过的那辆马车，要不要属下过去盘查一番？”

    “不必了……”

    皇甫嵩毫不在意地挥手，

    “寿宁庄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想来应该是庄园里的人。我已经来得有些晚了，莫要让小婉等太久了才好……”

    ……

    寿宁庄，

    华娘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满脸怀疑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华翔，

    “所以……那个小华安，当真不是你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娘，不是啊……”

    华翔揉着脑袋，委屈地说道，

    “你不看他都十四五岁了嘛，十四五年前，你儿子我才多大嘛？嘶，好疼……”

    “额……”

    华娘眨了眨眼睛，

    “这么说来，为娘是冤枉你了不成？”

    “当然是啊！”

    华翔龇牙咧嘴的说着，

    “娘，你下手可真重……”

    “娘这还不是以为你……咳咳，好了，那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哦。”

    “对了雄儿，你没事为什么要认个什么堂弟啊？据胡车儿说，你把华安领回来的时候，他像是个小乞丐……”

    “唉，娘，我当时还不是为了……”

    华翔停顿了一下，随即泄气地说道，

    “算了，不说了，反正他不是我的私生子就对了。”

    “哦……那娘就不问了。你过来坐下，娘给你上点药……”

    ……

    母子俩正在小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屋外有人敲门，胡车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华夫人，那个……皇甫嵩将军来了……”

    “哦，嵩哥来了？”

    华娘停下了给华翔上药的动作，拍了拍手起身，

    “雄儿，娘和你皇甫叔叔出去一下，你晚上不用等娘了，自己早点休息……”

    “额？”

    华翔皱眉，“这么晚了……娘你和他去干嘛？”

    “这个……”

    华娘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说道，

    “你皇甫叔叔这不是看庄园外面有一条小河嘛，便想趁着今夜的月色，约了为娘去垂钓来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凌乱了起来，

    “娘，你该不会是和他……那个……”

    “没有！”

    华娘断然否认，随即又微红着脸说道，

    “娘和嵩哥只是好朋友……咳咳，好朋友而已……好啦，总之你今晚不用等娘了，娘明早会准时回来叫你起床，带着你习武的。对了……”

    华娘拉开了房门，却又想起了什么，扭头跟华翔说道，

    “那个小貂蝉今天在庄里等了你一整天，你记得去看看人家。还有你的那个干儿子，此刻也在庄里……”

    “娘！那个……你等一下！”

    华翔从座位上了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些慌乱。

    “额？”

    华娘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随即又收了回来，

    她扭头看向了华翔，疑惑着问道，

    “雄儿，你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差？”

    “呼……”

    华翔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决定了，还是早一点跟自己的老娘坦白，

    “娘，是这样的……皇甫叔叔他可能会认识华安，你最好不要让他们二人见面……华安他，其实就是……”

    ……

    “咿？”

    寿宁庄的大路上，

    皇甫嵩又一次超过了李儒的马车，不由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个马车，怎么又在慢悠悠地往洛阳走？”

    随后，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华娘，便把那一丝疑惑抛在了脑后，

    “小婉妹妹，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皇甫嵩关心道，

    “若是你身体抱恙，不如今夜便算了，我把你送回去休息，改日我们再去钓鱼。”

    “嵩哥，我没事的……许是前两日搬家给累到了，不妨事的。”

    华娘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难得今夜这月色如此明亮，正是夜钓的好时刻，小婉早就想陪着嵩哥去钓钓鱼了。”

    “那么……好吧。你身体若有不适，要早一点和我讲啊。”

    皇甫嵩转过了头，专心的看向了前方。

    在他的身边，华娘收敛了笑容，心中默默想着，

    “雄儿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娘呢？”

    ……

    他们的身后，

    慢悠悠的马车上，李儒闭上眼睛，嘴角翘起了一抹阴鸷的笑意，

    “华雄，就是这一条路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