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声音中带着喜悦，以及小跑的动静，从厨房外跑进来。

    纪谨言跑到了索遇安的身边，仰着脑袋去看他，眼眸中有着笑意，举着手中的紫月季到了他面前。

    “舅舅，你看，这花好看，我自己摘下来的。”

    索遇安将手中的菜刀搁置下来，轻微侧身，弯腰，俯视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纪谨言见舅舅的目光很平静，可是神情上有着些异样的变化，举着花的手，也缓慢地缩了回来。

    “舅舅，你……怎么了？”

    纪谨言结巴地问，心里有些毛躁躁的，向后退了一步，圆润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索遇安。

    “我去拿花瓶。”索遇安轻柔地笑了一下，擦掉手上的水渍，轻拍了纪谨言的额头。

    走了几步，驻足望向纪谨言，声音柔和。

    “这一次摘了，就放到花瓶里养着，可别再摘了，有刺，会伤到你。”

    纪谨言听了这话，小心地走到了索遇安的面前。

    这一次，声音很小，“我知道了，舅舅。”

    -

    纪谨言正依偎在索遇安的身边，双手捧着下巴，观看舅舅的一举一动。

    “舅舅，院子里的花是不能摘吗？”

    对上呆萌的眼睛，索遇安的唇角轻抿。

    “你外公喜欢在院外赏花，你把最漂亮的摘了，那他就没有花赏了，再说，这花那么多刺，你伤到手，你妈妈得多伤心啊！”

    纪谨言轻眨了眼眸，祝认真地看着索遇安，乖巧地点头，“舅舅，我下次注意。”

    纪谨言手掌托着下巴，似是想到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着索遇安，不知怎么的，傻傻地笑了一声。

    推门的细小动静传来，纪谨言闻声看过去，见到外婆搀扶着外公过来。

    迈着步子，到了他们身边，“外婆，外公，你们回来了。”

    方软抬手揉着他的后脑，“嗯，回来了！”

    方软见到茶几上摆放着的花瓶，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家里的花瓶就没有用过，一直搁置着。

    “怎么摘花了？挺雅致的啊！”方软坐下，将纪谨言捞进怀里。

    索南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那泡在水中的月季。

    纪谨言不好意思地挠头，缩在方软的怀里，不敢出声，“外婆，是我摘的。”

    纪谨言用着眼角的余光，去看着对面坐着的外公，不敢去想，外公会是怎样的心情。

    方软伸手揉揉纪谨言的小手，察觉到他很紧张，宽慰着他，“摘了就摘了嘛，干嘛这么紧张？”

    “我没有经过外公的同意就去摘花，外公，对不起。”这一次，纪谨言缓慢地抬眸看着索南方。

    索南方慈爱地笑着，“没事，下次用剪子剪，花枝上有刺，小心划伤了手。”

    “嗯嗯。”纪谨言笑嘻嘻的，从方软的怀里离开。

    到了索南方的面前，抓着他的手，仰着脑袋去看他，“外公，我陪你出去赏花！”

    纪谨言小手握着大手，声音软萌，稚嫩的面容，被索南方看在眼里。

    他轻声一笑，“好。”

    温热的手掌，轻抚在了纪谨言的额头上。

    -

    方软目送他们出去，温润的眼眸中有着笑意，起身向厨房走去。

    在走到了厨房门口，看见索遇安在做饭，脑海里很空荡。

    可这短暂的空荡里，一些许久未见的人，慢慢地出现。

    想到与他们曾经有过的喜怒哀乐。

    方软低眸，轻和地笑着。

    直到记忆越发清晰，想到了与父亲的和好，第一次称呼杨欢为妈妈的情形，她值得这个称呼。

    恍惚间，也想到了索南方在初夏结婚那天的神情，面上是真的没什么表情。

    可夜晚，在他身边陪着，亲眼见他握笔，在厚重的笔记本上写着。

    ‘女儿结婚，我不高兴，我怕她受委屈。’

    过了很久之后，在笔记本上看到这么一句。

    ‘女儿的日子过得舒心，我放心。’

    女儿的婆婆，是妻子的闺蜜，更放心。

    方软不知道他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经历了什么争斗。

    可，既然能写出来，就是真的放心。

    方软长长地舒口气，走到了索遇安的身边。

    这么些年，索遇安耳濡目染，已经从索南方那里学得一些佳肴的做法，常待在厨房里。

    索遇安轻和地笑着，“妈，爸的体检怎么样？”

    “还好。”方软说出这两字的时候，心里忽然沉重起来，面对着索遇安投过来的眼神。

    “只要不受什么刺激，就能保持正常。”

    “他有些事情，在慢慢地想起来。”方软说话的同时，已经低下眼眸去。

    “其实，他不想那些事情，对他才是最好。”

    “妈，有些事情免不了会想起来，你现在陪在他身边，他的情绪也稳定了。”

    索遇安记得，父亲发病的那些时间，总是爱忘事。

    他再次什么也不带就跑到闵州，母亲也能将他找回来。

    索遇安想到父母的相识到现在发生的各种经历，面上的表情是真的很难收住。

    “嗯。”方软很淡定地应了一声，“他到哪，我都能找回来。”

    -

    方软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陪在索南方的身边，看他写日记。

    也帮他整理日记二十来年，这是他的记忆，不能弄丢。

    见他搁下笔，方软的手腕，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索南方轻声说着。

    “方软，我的日记还能写多久呢？”

    索南方的目光，很缓慢地转过来，看着方软那双温柔的眼睛。

    这一双温柔的眼睛，看了这些年，只要稍微有些变化，就能捕捉到。

    瞧见方软眼神里的闪躲，“方软。”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见到方软微眨了眼眸。

    “写久一点，时间不确定。”方软只这样说着，抬起手，拍打了他的肩膀，“行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索南方看着她，郑重地颔首，“好，我不胡思乱想。”

    在方软拿起笔记本的时候，手背被索南方按住。

    眼里有着疑惑，侧眸去看索南方。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来。

    “怎么了？”方软以为没什么，只认为他是又忘记了什么，默默地抽回手，将笔记本放到书架上

    索南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在细心整理他的记忆时，满眼的真诚。

    “方软，感谢有你！有你在，我才能拥有这么多的记忆存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