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触手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躯体。

    气息越弱的躯体越受欢迎。

    江奶奶躺在病床上，黑气从脚底，从手心，从胸膛，从鼻腔，从耳朵里，从一切他们能找到的缝隙里钻进去。

    无数黑气在她的体内游走。

    护士看着仪器上的所有数值跌破危急值，心脏停跳，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这个时候，魔气几乎将江奶奶整个人包裹住。

    一阵惊慌的抢救之后，只听滴的一声，心脏恢复跳动，江奶奶在此恢复呼吸。

    “太好了，醒来，医生，数值正在升高，各项数值都趋于稳定。”

    医生大汗淋漓，无菌服里面的衣服都浸透了。

    他道：“通知家属，观察二十四小时，各项数值稳定后再转入特护病房。”

    “是。”

    焦灼地等在门外的江铭见一声出来，重重松了口气。

    “医生。”

    医生点头：“没事，救回来了，观察一天看看，你做好心理准备，下一次不一定有这么幸运。”

    江铭已经经历了许多次，感激道：“您辛苦了。”

    “应该的。”

    两人说话时，病床上的老太太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黑影从她体内坐了起来，似乎在适应这具躯体，左右看了看，又躺了回去。

    护士低头，看到病床上的老太太睁开眼，顿时惊喜：“江奶奶，你醒啦？能听到我说话吗？可以的话眨眨眼。”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在对方以为她没意识的时候，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哎哟，快告诉大夫，她竟然有意识，她知道我在给她说话。”

    这两个月以来，江老太太几乎像活死人一样，没有一点意识。

    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都以为这老太太醒不过来了，最好的情况也是脑死亡，没想到恢复的还挺好。

    她们常年在医院，见过各种病人。

    见过为了救学生落水的老师，见过为给小车让路翻车的卡车司机，被歹徒捅伤的警察。

    她们见过许多许多好人，这些人都没能救过来。

    江老太太好着的时候，天天在病房里骂人，从自己的孙子，到医生护士都骂了一个遍。

    她好着的时候，听不得隔壁有一点声音，指挥她孙女把周围一圈的病房患者都数落了一遍。

    只要有一点声音，她就在病房里破口大骂。

    一位高位截瘫的高中生被迫出院，听医生说，那位高中生本来已经等到了上级医院的实验项目名额，本来有很大的机会能恢复神经元，恢复部分基础的运动功能。

    对于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来说，恢复部分运动功能，他就能自理生活。

    年轻人代谢快，说不定结合复健，会有恢复的可能。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江老太太觉得对方的属相和她相克，让自己孙女过去把人赶走。

    高中生的家庭是重组家庭，后妈原本就不同意家里花这么多钱救继子，被江小姐怂恿了几句后，在病房里就和丈夫闹了起来。

    继母嫌弃孩子看病花钱多，觉得这孩子不一定能治好，还会让家里倾家荡产。

    就算治好了，活了下来，也是个高等残废，家里人还要分心照顾他。

    未来她和他爸爸不在了，还要年幼的弟弟照顾哥哥。

    女人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生都带着一个植物人哥哥。

    高中生的爸爸被说动了，放弃治疗，带孩子回家。

    后来他们听说，这家人回去没多久，病人就因为并发感染死亡。

    护士们不喜欢江老太太。

    她住院期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没少干。

    可偏偏好人不长命，江老太太这么招人烦，还一次次从抢救中活下来。

    从病房出来，护士不满：“这老太太命可真硬，老天爷不公平，其他人怎么就没她这么好的运气。”

    “你没听说么，江家老太太活的是子孙的气运，她活得越久，她的子孙越倒霉。”

    “可不么，江先生天天来，从前她好着的时候，也没给江先生一点好脸色。”

    “之前的高中生回去后，江先生帮他们联系了京城更好的医院，希望暂住对方去治疗，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在出发前，人就不在了。”

    “江家这几个，我就觉得江先生还不错。”

    “老太太这次不知道能折腾多久。”

    大家心照不宣，但总归不能把那句话说出口，违反纪律，还有违人和。

    谁都不想背上这样的孽债。

    江老太太被转入特护病房，江铭去找医生询问病情。

    给他问完回去，发现江老太太正像没事儿人一样，靠坐在床头喝酸奶。

    酸奶瓶已经空了，她把吸管嘬地哗哗响，吸不到酸奶，打开盖子往嘴里倒。

    江铭呆呆地站在门口。

    江老太太扭头看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将他从上大量到脚底板，忽然道：“你来啦！奶奶饿了，去给奶奶找点东西吃，愣着做什么？”

    已经高位截瘫小半年的老太太，现在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靠在床头吃东西。

    江铭觉得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要不就是脑子出问题。

    奶奶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护士过来扎针，看到江老太的情形也震惊不已。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扭头：“哪里来的护士，这么不讲礼貌，江铭，投诉他们，立刻！什么态度么。”

    江铭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迟疑地走过去。

    “奶奶，你好了？”

    “是啊，我好了，快去给我找点吃的，别说这些没用的。”

    老太太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被江铭一把按住。

    江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接受现状：“奶奶，让医生做个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不要乱动。”

    “不动怎么行，我都要憋死了，你们倒好，我出了事，一个人关心我都没。珠珠呢？”

    江铭：“看守所。”

    “什么？！”老太太着急，“我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把珠珠送看守所？她可是你妹妹啊，虽然没有骨肉关系，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江铭：“奶奶，江明珠被抓，自然是她的行为不对，和我狠不狠心没关系。”

    “你放屁！你要不放话，她能进去？”

    江老太几乎忘记了，之前脑子还清楚地时候，她已经开始厌烦江明珠，尤其厌烦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我不管，你必须把珠珠给我找回来，要不你就给我找个人，贴身照顾我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