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分钟。

    沙巴尼-农达站在了场边，德尚用他换下了达多-普尔索。

    这是聪明的策略：如果他用沙巴尼换下罗伊，这就意味着他打自己的脸。他决意扶正罗伊，已经冒了巨大的风险，并因此失去了沙巴尼的信任，即便开倒车也无法回到从前。

    更衣室的问题反而会更加复杂。

    现在他俩需要同场竞争，即便都未进球，甚至输掉这场比赛。

    他也有了敲打两人的借口，至少下场德尚派谁首发，另一方都无话可说。

    上场沙巴尼得到的第一次机会，他禁区前背身接球，随即分球给久利，久利拨球闪转，避开后卫堵截后挑球，沙巴尼扭身跃起在禁区内强顶一头。

    但这样的仓促的争顶自然无法突破切赫的十指关。

    场边，雷恩的球迷爆发了越来越激烈的欢呼声。

    死忠看台高唱《Allez Rennes!》（前进雷恩）。

    上万名球迷配合着鼓点跺脚，震得客队替补席水杯都有些晃动。

    当罗伊一次经过边线时，有雷恩球迷嘲讽道：“东方小子！布列塔尼的奶牛都比你能射！”

    这让他凭生了几分火气。

    八十九分钟。

    替补上场的加拉多后点接到罗滕挑传后抽射，球直奔死角。

    切赫横向弹射，单掌将球托出底线。

    “一场比赛说明不了什么，我们目前的积分优势很大，平局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场边的德尚默默叹了一口气。

    摩纳哥的角球机会。

    加拉多主罚，角球开出，罚球质量很高！

    弧线直坠小禁区！

    “沙巴尼高高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头槌轰向球门——”

    “砰！”

    罗伊正在和后卫身体对抗，角力间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到这个捷克人将他们的进球拒之门外了，以前他对于切赫的态度更多是尊重和欣赏。

    现在他知道了，当你站在他对面。

    你真的会厌恶这张脸！！！

    “切赫单掌将球挡出，但没能打远！足球依然在禁区内，像一颗点燃引线的炸弹，瞬间引发了混战！”

    雷恩后卫阿里巴热仓促解围，但球不慎打在队友埃斯库德的后背上反弹。

    踢急眼的伯纳迪强行想要挤进来抡一脚。

    却在雷恩后卫阿诺-勒兰的身体挤压下大脚抡空，踉跄倒地。

    罗伊拼命挤向足球。

    乱战中球鬼使神差的滚到他的脚下，但雷恩的球员纷纷涌向他。

    狭小空间，三人包夹！

    “比赛常规时间结束，裁判给出了四分钟的伤停补时。”

    切赫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地盯着扑向球的罗伊，这几乎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他的脚已经提前移动，身体绷紧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罗伊右脚一扣，晃开第一个扑抢的中场奥利维尔-索林。

    紧接着左脚一拨，将球从弗雷德里克-杰伊和拉明-迪亚塔两人伸腿的缝隙中抹过！

    他直面切赫，那张冷峻的脸！

    以及极其窄小的打门角度！

    狭路相逢勇者胜！

    被晃过的拉明-迪亚塔用尽力量转身放铲，电光火石间，罗伊右腿短促摆动。

    “小范围的连续摆脱！这是机会......”

    切赫的腰部骤然发力。

    “唰！”

    外脚背将球横扫门前！

    德尚双拳紧握，猛地砸向空气，战术板从手中飞出去三米远。

    后点的一个身影跟进，沙巴尼拍马赶到，一脚推射。

    “农达！！！”

    切赫甚至做出了第二次反应，但球从他腋下窜入网窝！！！

    “Buuuuuuuuuuut！！！”

    解说怒吼道：“罗伊灵光一下的表演促成了沙巴尼的绝杀！这就是禁区里的嗅觉！这就是杀手本能！从混乱中创造秩序，从绝境中劈出生路！”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德尚迅速收敛情绪，转身对第四官员点头致意，避免吃牌。

    沙巴尼猛地一跃而起，攀上了雷恩队的球门，切赫瞪了他一眼，默默让到了一边。

    刚果黑豹向着主队球迷高声怒吼，像是要发泄这几天来的委屈。

    却被主队球迷误以为这是这位前雷恩球员的示威，阵阵嘘声海潮般传来。

    随后他被赶来的马克斯一把拽下来，众人将他团团围住。

    “我进球了！你看到了吗！这支球队还得看我！那小子呢？！”

    沙巴尼扬起脸，看着围着他的一张张面孔。

    “就是那小子给你传的球，你要感谢他吗？”

    沙巴尼的笑容消失。

    记分牌上的比分最终定格在0比1。

    ...

    场边的卡吉高默默翻开球探笔记，用钢笔写上潦草但专业的评价。

    嗅觉：预判二落点，抢在三名防守球员前触球。

    技术：身高超过一米八仍能低重心盘带，在2.5乘以2.5空间内完成两次变向加一次精准横扫。

    冷静：助攻前假射动作加刻意停顿，等队友插上，触球前大概率已用余光锁定两名队友位置。

    高压决策：拒绝强行射门，选择横扫助攻，决策能力优于大多数......

    他划掉同龄人的字迹，改为职业球员。

    “温格会爱死这种球员的。”

    他说道。

    ...

    沙巴尼的沉默震耳欲聋。

    比赛结束后拒绝继续庆祝，径直走回了更衣室。

    他很想说些什么。

    或者他以为罗伊给他助攻是为了主动缓和关系，那他也可以顺势以‘老鸟’的姿态说：大家都是队友。

    但罗伊压根没鸟他，选择了冷处理。

    潜台词是不邀功，不挑衅，但也不原谅。

    他只是为了赢球，而那是当时最合理的选择。

    首先他要赢球，其次才是他自己的表现和数据。

    但如果赢球了，他自己表现得也很好，还有狗杂碎敢阴阳怪气，那就撕烂他的嘴。

    赛后罗伊和每一个人都握了手。

    当切赫从球门旁拿起水杯喝水后，准备返回更衣室时，罗伊主动叫住了他。

    “能交换球衣吗？”罗伊微笑。

    “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改行打乒乓球。”

    他不紧不慢的说了个笑话，捷克人被逗笑了。

    “乒乓球可不能传球。”

    彼得-切赫极致理性、强迫症式自律的外在冰山性格下，是私下喜欢打鼓玩重金属乐队、喜欢讲冷笑话的内在岩浆。

    比如他曾说过：“为什么门将最适合当老公？因为我们会扑救婚姻。”

    罗伊觉得他可以和托蒂交流一下幽默感。

    雷恩球迷最后一次送上掌声，为今天门将的神扑。

    更衣室门口。

    马塞洛-加拉多走过来，故意大声说：“下次直接射，别给某些人捡漏机会。”

    沙巴尼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今晚想通过进球扬眉吐气，但这球进了，还不如不进。

    再次收获一场胜利的队友们已经在更衣室里闹成了一团，久利从后勤人员手里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冰啤酒。

    一瓶瓶打开，递给更衣室每一个人。

    每打开一瓶送到一个人手中就轻喊一声：“but！”

    到最后他手中握着两瓶啤酒递给罗伊和沙巴尼，随后突然把两人拽到一起，撞得肩膀生疼：“要么现在就打一架，要么一起喝光这箱啤酒！”

    “没有我的吗？卢多。”

    德尚站在身后，严肃的脸上慢慢绽开了微笑。

    “放假一周，十六号前必须返回训练！”

    教练的话引来了一阵欢呼。

    接下来有相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比赛。

    之后他们迎来一段比较紧密的赛程。

    更衣室政治比战术难搞，但赢球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