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振邦脸上露出了无奈又欣慰的笑容，他摆摆手，爽快地说：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们这一家子！”

    “好，东西我收下了！这份喜气啊，老哥我沾了！这下总行了吧？”

    这时，赵素心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给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

    周振邦连忙指着茶杯对何卫国说：

    “卫国，快，尝尝你嫂子泡的茶！”

    “这可是正宗的大红袍，好玩意儿！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喝。”

    何卫国赶紧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呷了一口。

    滚烫的茶汤入口，带着浓郁的香气。

    说实话，他一个粗人，平时喝水都是为了解渴，哪品得出什么茶的好坏？

    但面上还是装作很懂行的样子，点头赞道：

    “嗯！香！好茶！真是好茶！”

    周振邦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何卫国对赵素心说：

    “素心你快看！这小子，猪鼻子插大葱——他装象呢！哈哈哈！”

    “你还‘好茶’，你倒是跟我说说，这茶好在哪儿啊？具体怎么个好法？”

    这一下可把何卫国给将住了，他端着茶杯，咂咂嘴，愣是憋不出个一二三来。

    周振邦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露馅儿了吧？”

    “我就知道！”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能不清楚？还在我这儿装文化人儿？”

    “我说，这好茶给你喝，简直就是牛嚼牡丹——浪费喽！”

    面对老战友毫不留情的“揭穿”和打趣，何卫国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格外亲切。

    他们在一起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常事。

    他嘿嘿笑着，也不反驳。

    一旁的赵素心看不下去了，嗔怪地瞪了周振邦一眼，说道：

    “老周！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就你懂？就你能？”

    “那你倒是说说这茶怎么个好法，也让我跟卫国他们学习学习？”

    被妻子这么一怼，周振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表情变得有些讪讪的，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大老粗，哪真懂得品茶的那些门道？

    何卫国在一旁看着周振邦这吃瘪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嘿！

    刚才不还挺嘚瑟吗？

    仗着你营长的身份在部队可没少教育我，合着你在家也有怕的人啊？

    还说我没文化，搞得你跟文化人似的！

    不过他这些心理活动可没敢说出来，只是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

    赵素心这才转向何卫国，语气温和地说：

    “卫国，你别听你老周胡说八道，他这人就是嘴贫，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场合都瞎咧咧。”

    何卫国连忙摆摆手，笑道：

    “嫂子，没事儿！真没事儿！”

    “我跟我老哥互相拆台拆惯了，这样才自在！”

    “要是哪天他跟我客客气气的，我反倒不自在了！”

    周振邦也赶紧顺着台阶下，对着赵素心略带委屈地小声嘟囔：

    “就是嘛……这还有客人在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赵素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说他。

    这小插曲非但没让气氛尴尬，反而让整个客厅里充满了轻松、欢快又温馨的家庭气息。

    赵素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重新给何卫国的茶杯续上热水，语气真诚地开口道：

    “卫国啊，说实在的，按道理来讲，嫂子我呢，应该早就过去看看你。”

    “你大哥回来没少念叨你，说你帮了他多少多少，我心里都记着呢。”

    “可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建设年纪小需要照顾，我单位文化馆那边也有一堆工作，这一来二去的就给耽搁了，拖到今天才见上面。”

    “说起来，嫂子这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何卫国一听，赶紧放下茶杯，连连摆手：

    “嫂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要说看望，那也该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主动来拜访您和大哥。”

    “是我回来之后杂事缠身，没能及时过来，这一点确实是我的不是，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素心听他这么说，眼神里透出几分感慨，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嘿，你这孩子，跟你大哥一样，就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你跟老周在战场上那些事，他虽然说得不多，但我心里都清楚。”

    “要不是当初你在部队不顾生命危险救我家老周……我这怕是……怕是真的要守寡了。”

    说到动情处，她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这份情，于情于理，嫂子都觉得是欠你的。”

    一听到嫂子提起这桩旧事，何卫国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嫂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更不能说什么欠不欠的！”

    “当时在战场上，情况危急，换做是我，周大哥他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救我！”

    “再说，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周大哥也好好的，咱们都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喝茶聊天，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得往前看！”

    周振邦也适时地开口：

    “好了好了，素心，卫国说得对！”

    “这个话题啊，点到为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翻篇儿吧，别再提了。”

    “我们哥俩之间，心里都有杆秤，明白着呢。”

    他之所以不愿意多谈战场上的事，是因为每一次提及，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老战友们熟悉的面孔。

    那些牺牲和离别，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赵素心何等聪慧，立刻捕捉到丈夫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痛楚。

    她深知这个话题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便从善如流地笑了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对了，卫国，你看你弟弟柱子，这都成家立业，娶了翠兰这么个好媳妇了。”

    “你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有没有什么打算和考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