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太大了，总会有一些裂隙需要修复，也总有一些异界之人通过裂隙来到人间。”

    “为什么大多都是妖界的人？”

    祀宁涂离也融进人群之中，虽有人频频回头看向他俩，没多时便也被人群的嬉笑声淡化了去。

    “妖和人和平共处的时间最久，他们本就诞生在这片大地之上，只是灵力与普通凡人相比终究太强盛，便被划出了界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凡人恐惧未知力量，也追求未知力量。”

    “是为了保护人类？”

    “不，是为了保护妖精。人的成长速度要比妖精快得多，未开智又具有强烈灵气的‘妖’会吸引很多人争抢……”涂离声音微顿，原本平静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凡人最终能反馈这天地的也只有一幅枯骨残余的灵气，妖精行走世间，汲取灵气也创造灵气，所以两界划分之后，人间灵气渐弱，便再也不会有妖精诞生。”

    “抢夺未成形的妖精？”

    听出了祀宁语气里的疑问，涂离唇边弯起的弧度和眼中那抹似是永远也散不去的郁气越发不协调起来。

    “你知道人参或者是灵芝吗？”

    刚入世的年轻神仙，祀宁，是想不到此处的，想透彻了便被一种窒息感紧紧包裹全身。

    “你还有空心疼别人呢？人参、灵芝和你我，并无分别。”

    只是，一个神志未开，一个清醒的看着自己被蚕食。

    “看。”

    不知走了多久，见人越来越少，涂离终于停下步伐。

    巨大的裂隙挡在二人面前，隐隐泛着不祥的气息。

    人间的结界皆是灵气所筑，而此时裂隙的边沿泛着浓重的黑色戾气。

    “妖界修戾气的也越来越多了？”

    灵气相对于戾气而言本就不易获得，而戾气却不容易控制，一不小心便会被反噬。

    听闻此言，之前住在妖界的祀宁出言：“妖界修戾气的妖很少，虽说戾气易得，但修炼成这个强度也要几万年，我应该认识的才对？”

    “不管是谁？动手。”

    封印的法决已捏在指尖，封印渐成时却有一颗顶着杂草般头发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你们是谁？”

    涂离朝祀宁看了一眼，言语间带了些不满。“几万岁的小屁孩？”

    看着小孩儿越来越痛苦的神色，祀宁手下放松，直到那小孩儿猛地用力挣脱封印。

    “你是谁？”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话落，刚刚还在挣扎逃跑的小孩儿猛地停下。

    冰凉的感觉袭上他的脖颈，以水凝结成的剑横在他的脖间，若不是其上折射出最后一点儿余晖的颜色，他差点便脑袋同身体分家了。

    “我没有名字。”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了下来。

    小孩儿衣服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脸上都是被硬压下去的不忿。

    “小孩儿，撒谎是不对的。”涂离高高地站着，低眸睨着他。

    “我才没有撒谎！”架在脖子上的剑早已撤去，嚣张的气焰又稍微冒出了头，便大声吼道。

    小孩明显感觉到头顶的目光越来越冷，快速地远离并躲在了祀宁身后。

    “涂离大人。”毕竟是同族，瞧他全身脏兮兮，身上也有不少新新旧旧的伤口，料想这个年纪的妖精在妖界并不好过，祀宁有些不忍心。“他毕竟只是个普通小孩儿。”

    “普通小孩？”涂离的目光移向结界处，只见裂痕比原来更大了。“小小年纪就拥有这么强的戾气，你觉得他会是一个普通小孩儿？”

    看着犹豫的祀宁，涂离又道：“只是让他回到应该在的地方，人间不能出现太重的戾气。”

    “诶诶诶，停一下……”祀宁的手已经抓向他，小孩儿着急道：“只要让我在人间，我可以不修戾气的。”

    小孩儿大喝一声，双脚摆开，稳稳地扎了个马步……

    涂离同祀宁面面相觑，心中双双冒出来一句。

    “就这？”

    这个念头仅仅在两人脑中过了一瞬，然后便见那小孩身上泛起淡淡金色，一点点蚕食掉周身的戾气。

    灵气和戾气双修的妖精！

    “小孩儿，你几岁了？”

    “不知道。”小孩儿轻快地答道。

    ……

    祀宁同涂离的队伍后面缀了个小尾巴。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没有啊，姐姐你帮我取一下吧。”

    这小孩儿大概是自来熟，见他们拥有碾压自己的武力却没跟自己动手，便觉得好人难得，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他这样经常遭受欺负的小妖精，是很容易便能靠直觉辨别一个人的好坏的。

    “哦！”小孩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儿。

    细细长长的一块儿玉石，连着粗糙的绳子挂在小孩儿的颈间，上面方方正正地刻了两个字。

    “这是你的名字？”涂离问。

    “不知道呢？应该是吧？”小孩儿答。“我不太认字，上面刻了什么呀？”

    “承英……”

    小孩儿双手紧紧握着玉牌，欣喜之色盈满整张小脸儿。

    “这可以是我的名字吗？”

    “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承英一溜小跑，边跑边喊道。

    “天赋这么高的小孩儿在妖界混成这样？都在走下坡路了？”涂离转头看向祀宁。

    反正神界一直都在走下坡路。

    “涂离大人，这样放他在身边儿没问题吗？”

    涂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心的是你，担心的也是你，一个小孩儿而已，能影响多大？”

    “涂……”

    “阿离姐姐。”

    在人间刚刚寻了个客栈落脚，承英便跑来跑去对着涂离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端点心的。

    看着那双黑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摸完屋内各处又伸向自己，涂离的脸色便又变得不好起来，只是，那只小手刚要碰到她便被截了去。

    祀宁紧紧握住了承英不安分的手，言语间带了些许的怒气。

    “不可造次！”

    或许是念在承英还是小孩的份儿上，祀宁手下并未用多大力气，一下子便被他溜开了去，转眼便躲在了涂离身后。

    “带这孩子洗洗吧，我累了。”涂离站起身才不管他们这莫名的僵持。

    翌日一早，祀宁身边跟了个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没见过的新小孩站在涂离面前。

    “他是谁？”

    祀宁还没开口又被抢了话。

    “是我呀，姐姐。”

    新小孩儿抱住涂离，亮晶晶的眼眸如同宝石嵌在白嫩圆润的小脸上。

    “承英？”

    “嗯！”

    承英松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展示他的新面貌。

    “姐姐，你喜不喜欢？”

    他又抱住她，天真可爱的小脸仰视着她，让人不忍拒绝。

    “很可爱。”干巴巴的声音回道。

    漫长的岁月里她记得很多事儿，也忘记了很多事儿，浑浑噩噩的这些年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是不是也问过谁相同的问题。

    虽是两种不同的感情，但是那份赤诚的真心都需要被人认可。

    “涂离。”

    温柔到似乎掺了些许试探的声音唤起她现下的神思，抬眸便觉日光被遮了大半，祀宁高高大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整个身体都被笼罩在阴影里。

    “怎么了？”涂离自以为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也瞧不出祀宁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如玉珠般的眼瞳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涂离，那种不满的情绪太过明显的出现时，才堪堪映入她的眼眸。

    她甚至不知祀宁的情绪从何而来。

    “没……没什么。”

    祀宁应当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对上她的眼睛反而有些磕巴，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涂离的声音复又响起。

    “百米之外有小裂隙，你带着承英去封印一下，顺道逛一逛吧。”

    承英噔噔蹬跑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头顶的声音。“那你呢？”

    “我？自然是回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