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泉州的官道，被复仇的铁蹄踏出了一条燃烧的焦土。

    马车颠簸，摇晃着这方寸天地。

    乔兮月靠在软垫上，外界的风与马蹄声皆成遥远的背景。

    她的心神，已完全沉入灵泉空间。

    空间内，时间百倍加速。

    青霉素母液化为菌种，在发霉的橘皮上疯狂滋生。

    一片片青绿菌毯，是她为王铮他们准备的、足以逆转生死的希望之海。

    她凭着那双被无数次失败磨砺得无比稳定的手，重复着蒸馏、萃取、浓缩，当数十枚澄澈如琥珀的“青霉素结晶”被封入琉璃瓶时，她惨白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虚弱的笑意。

    与此同时，她脑中那数张关于“海战绞盘弩”与“飞火连弩”的图纸，正在被二十名随行的御用工匠，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化为现实。

    车队最前方，一个巨大铁笼内，是彻底疯了的赵德海。

    黎子钊没用任何酷刑，只是让他在永不休止的“烂橘子是个宝”的歌谣中，精神崩溃，最终涕泪横流地，将那张海图上最后的秘密——几个至关重要的洋流标记，悉数吐出。

    他成了这条船上，最精准的“活体罗盘”。

    当这支裹挟着滔天杀意的队伍抵达泉州港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繁华的市集，而是肃杀的港口与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圣旨。

    一名八百里加急信使被从马背上抬下，颤抖着双手，呈上两份卷轴，一份明黄，一份漆黑。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这是陛下力排众议，从国库中为您调拨的军需……”泉州知府展开那份黑色卷轴，声音都在发抖，“但……户部尚书与几位阁老联名死谏，称此举动摇国本，尚书大人……已在金銮殿外以头抢地，血溅龙阶……”

    周景琰的心猛地一沉。

    他正要开口，乔兮月却接过了那份明黄密旨。

    展开。

    上面没有安抚，没有解释，只有父皇那熟悉的、霸道到足以碾碎一切非议的笔迹：

    “朝堂有朕，尔等无忧。”

    “朕的江山，便是你们最强的盾！放手去做！”

    周景琰看着这行字，一股灼热的暖流轰然冲上眼眶。

    紧接着，泉州知府哭丧着脸，念出了那份黑色清单的内容，这位见惯了皇家库藏的太子殿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奉圣谕，户部、兵部、工部三部清点——”

    “江南织造局，上品丝绸三千匹，制帆！”

    “军器监，百炼精钢一万斤，铸甲！”

    “太医院，千年人参、雪莲三百斤，充军需！”

    泉州知府念到最后，捏着清单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不是在为国库心疼，他是在恐惧！这清单上写的不是金银，而是皇帝陛下那不加掩饰的、足以撼动国本的决心！这不是支援，这是一位父亲，在用整个帝国的肌肉，为自己的孩子铸造一艘无坚不摧的远征之舟！

    就在此时，港口的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喧哗！

    数十艘挂着“谢氏商号”旗帜的巨大海船，劈开波浪，遮天蔽日而来！

    谢长风一身锦衣，立于旗舰“破浪号”的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袂猎猎，那张总是儒雅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他对着岸边的乔兮月，遥遥一拜，声音通过内力激荡，响彻整个港口：“公主殿下！谢某此来，未曾知会族中长老。他们皆言我疯魔，欲以百年基业，赌一场镜花水月！”

    他顿了顿，笑声里是前所未有的豪迈与决绝：“可我谢长风信的，不是神佛，是公主您！这天下大势已在您手，我谢家，愿为公主殿下，做那斩浪开海的第一舟！”

    皇权，财力，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汇于一人之手！

    码头前，二百名“橘神卫”肃然而立。

    他们换上了统一的黑色劲装，胸口用金线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中央，是一颗惟妙惟肖的……烂橘子。

    当乔兮月一身黑衣，缓缓走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时。

    “哗啦——！”

    二百名铁血汉子，没有高呼“陛下万岁”，而是齐刷刷地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那本早已被他们翻得卷了边的《防疫手册》，高高举过头顶！那姿态，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高举着他们的圣经！

    “我等！愿为公主开路！”

    “为橘神而战！”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汇成一股磅礴的信仰之力，竟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这，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楼船巨舰之上，船头那面绣着“镇国”二字的明黄大旗，迎着海风，猎猎作响！

    乔兮月与周景琰并肩立于船头。

    她伸出手，掌心，是那枚黎子钊亲手为她打造的、造型奇特的黄铜罗盘。

    它静静地躺着，指针毫无反应。

    “皇姐，此物……”

    乔兮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拔下发间一根银簪，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一滴殷红如血玉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罗盘中央。

    嗡——！

    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

    那血珠在接触到罗盘的瞬间，竟化作一道金色的电光，瞬间游走遍整个盘面！

    罗盘中央的指针，如被注入了灵魂，疯狂旋转，最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的姿态，死死地、指向了东方那片波涛诡谲，在海图上被标注为“死亡禁区”的……风暴之眼！

    指针的末端，迸射出几点微不可察的、如同萤火般的细碎电弧！

    一阵阵“滋滋”的、仿佛空气被撕裂的轻响传入耳中，让甲板上所有人的汗毛，都在瞬间根根倒竖！

    那不是恶鬼的低语，那是雷霆的召唤，是风暴在向它的同类，发出最原始、最狂野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