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凌晨六点半。

    大学城美食街。

    整条街的大多数店铺还沉浸在睡梦中，唯独一个角落，已是杀气腾腾，人声鼎沸。

    “小李早餐铺”。

    店门口，一条由大学生组成的蜿蜒长龙，从门口一直甩到了街对面的奶茶店门口，拐了一个夸张的弯。

    队伍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焦虑、急躁，以及一丝神圣的使命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抽签发售什么绝版潮鞋。

    “老板！两个包子一碗粥！快！”

    “我要一杯热豆浆！求你了老板，七点钟的点名，生死局啊！”

    “我排了十分钟了！还有没有包子？给我留一个行不行！我用这周的奶茶跟你换！”

    店里，李老板和他妻子两个人像两只高速旋转的陀螺。

    “来了来了！你的粥！”

    “包子在蒸笼里，下一锅还有五分钟！”

    “豆浆自己拿！钱放桌上就行！”

    李老板负责打包收钱，嗓子已经喊得有些沙哑。

    他妻子则在后厨和前台之间飞快穿梭，端粥，添豆浆，一双眼睛要同时盯着三个锅。

    累。

    真他妈的累。

    夫妻俩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和面，熬粥，磨豆浆，一直要忙到上午十点，才能挂上“售罄”的牌子。

    收摊后还要准备第二天的食材，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筷。

    一天下来，夫妻俩累得几乎连话都不想说，躺在床上就能立刻睡死过去。

    比以前开炒菜店的时候，累了十倍不止。

    但……

    值！

    李老板看着门口那条让他心惊肉跳的长队，听着手机收款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他看着每一个拿到包子和粥的学生脸上，露出那种如释重负般的满足表情。

    他那颗因为劳累而快要散架的心，又被一种滚烫的成就感给重新黏合了起来。

    这半个月，他们严格遵守着江凡定下的规矩。

    只卖三样。

    粥，包子，豆浆。

    用最好的料，下最笨的功夫。

    味道，一天比一天稳定。

    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

    从一开始还需要靠着“饕餮怪探店”的名头吸引顾客，到现在，全大学城的学生，都知道了这家“小李早餐铺”。

    甚至，一个不成文的鄙视链，在学生之间悄然形成。

    能在七点前，从容地吃上一口小李家的肉包子，再去上课的，那都是宿舍里神一般的存在，被尊称为“时间管理大师”。

    七点半，能抢到一碗热粥的，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

    至于那些八点钟才睡眼惺忪跑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蒸笼和粥桶，只能悻悻离去的……

    都是“挂科预备役”。

    “完了完了，今天又没抢到包子，这门高数估计要挂了……”一个男生哀嚎着，被同伴无情地拖走。

    “你得了吧，你昨天抢到了，不也照样睡过去了？”

    队伍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正低声跟旁边的室友传授经验。

    “记住，战略很重要。”

    “明天早上，你六点二十去占位，我六点半冲过去直接扫码付款，他，”眼镜男指了指后面一个昏昏欲睡的胖子，“负责在我们买到后，用他庞大的身躯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分工明确，协同作战，才能保证我们宿舍三个人都能在第一节课前，吃上热乎的。”

    室友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智慧的崇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篮球服的高个子男生，挤到了队伍最前面，显然是跟老板混熟了。

    “老板，生意这么好，真不考虑加点别的？”

    他一脸认真地建议道：“你看，油条豆浆是绝配啊！你光有豆浆没有油条，这像话吗？还有，我们北方来的，早上就爱吃口咸豆腐脑，你这也没有啊！”

    这话一出，队伍里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对啊老板！搞个煎饼果子吧！绝对卖爆！”

    “茶叶蛋！茶叶蛋也行啊！简单！”

    李老板正在打包的手，微微一顿。

    半个月前，听到这种话，他绝对会心动得不行。

    但现在……

    他只是抬起头，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兄弟，谢谢你啊。”

    “不过，我们俩这手脚，能把这三样做好就不错了。再加别的，就该对不起你们给的钱了。”

    他的话朴实无华，却让那个提建议的男生愣住了。

    周围附和的学生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是啊。

    人家老板说得没错。

    就这两口子，忙得都快飞起来了。再加品类，质量肯定要下降。

    到时候，粥没现在好喝了，包子没现在好吃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老板说得对！”

    “是我唐突了！”那个篮球男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老板你别加！千万别加！我就好你家这口包子！”

    李老板笑着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他心里，默默地给远方的那个年轻人，又鞠了一躬。

    怪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噪音，不能听。

    忙碌一直持续到上午九点半。

    最后一锅包子卖完，最后一桶粥见底。

    李老板长舒一口气，挂上了“今日售罄”的牌子。

    他妻子正弯着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突然，她直起身，拿着一个空碗，走到了后厨，眉头紧锁。

    “他爹，你过来一下。”

    “咋了？”李老板擦着汗走过去。

    “你尝尝。”女人用勺子，从锅底刮起最后一点粥，递到他嘴边，“你觉不觉得，今天的粥，好像比昨天……淡了一点点？”

    李老板心里“咯噔”一下。

    他接过勺子，仔细尝了尝。

    确实。

    不仔细尝，根本尝不出来。

    但那股子米油的醇厚感，确实比昨天稍稍逊色了一分。

    “怎么回事？”李老板的脸瞬间严肃起来，“盐放少了？”

    “不是盐。”女人摇了摇头，指着旁边泡着米的水桶，“我刚才想了半天，可能是今天早上太忙，这米……好像比平时少泡了十分钟。”

    就十分钟！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他们知道，这就是怪哥说的“信号”。

    幸好，今天没有客人提出来。

    但明天呢？后天呢？

    如果他们自己不发现，等客人吃出来的时候，口碑就毁了。

    “不行，”李老板拿起旁边的一个小本子和笔，郑重地写道，“以后泡米时间，必须用手机定闹钟！一分钟都不能差！”

    女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

    夜深人静。

    蓉城，某高档小区内。

    江凡刚刚结束了一组核心力量训练，冲了个澡走出来。

    林薇正敷着面膜，在客厅里做瑜伽，看见他出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凡哥，你手机刚才响了一下。”

    江凡拿起手机，看到是李老板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学生作业本，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今天的销售数据。

    【粥：215碗】

    【包子：460个】

    【豆浆：188杯】

    江凡看着这些数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成了。

    这家店，活了。

    几乎在同时，他的脑海里，饕餮幼崽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奶味的哼唧。

    ‘宝宝……’

    ‘那片咸咸的地里……长出来的苗苗……今天又变香了一点点……’

    ‘肚肚……喜欢……’

    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检测到来自“小李早餐铺”持续反馈的真味能量……】

    【获得能量：+150点真味能量】

    【系统评价：一块被修复的盐碱地，正在稳定地产出合格的口粮。耕种的喜悦，有时胜过捕猎。】

    江凡关掉手机屏幕，靠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李老板夫妻俩此刻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良田”，又多了一块。

    而现在，是时候去寻找下一片，更具挑战性的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