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品这只蝴蝶在羊城的小巷子里扇了扇翅膀。

    结果不仅是羊城，全国的中药材市场，都刮起了一场十二级的超强台风。

    这一夜，注定是无数药贩子的渡劫之夜。

    亳州。

    这里是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中心之一。

    凌晨三点，市场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诡异得吓人。

    往日喧嚣的讨价还价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打包、搬运的嘈杂声，还有压抑的咒骂。

    “快点！没吃饭吗！”

    占据了三个黄金铺面的王总，此刻穿着大裤衩，毫无形象地站在仓库门口跳脚。

    他满脸油汗，眼珠子里全是红血丝。

    手里紧紧攥着的两个手机，屏幕都快被捏碎了。

    “那批硫磺熏过的当归，全部拉走！拉到乡下冷库去！藏严实点！”

    “还有那些染色的红花！倒了！全他妈给我倒进河里！一克都别留！”

    旁边的小伙计累得直喘粗气，苦着脸：“老板，那可是几十万的货啊，真倒了？”

    “几十万？”

    王总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伙计后脑勺上，声音劈了叉。

    “你懂个屁！留着这些玩意儿，明天咱们就得进去踩缝纫机！”

    “那个叫陈品的瘟神……不，那尊大神！他把咱们这行的底裤都给扒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的电话被打爆了。

    全是下面的分销商打来的退货电话，理由出奇一致。

    “王总，您的货我不行了！客户现在都拿着放大镜验货，嘴里念叨什么‘金盏银盘菊花芯’，一眼就看出我的黄芪是假的！退钱！”

    王总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高科技”产品，欲哭无泪。

    完了。

    这行当的潜规则，就像一层窗户纸。

    没捅破之前，大家都装糊涂，闷声发大财。

    可一旦被人用大铁锤连窗框都砸了，外面的冷风灌进来，谁身上不干净，谁就得冻死。

    不止是亳州。

    安国、玉林、成都……全国几大药市，都在上演同样的“午夜惊魂”。

    一夜之间，市场上那些品相完美得如同塑料模型的“精品药材”，奇迹般地消失了八成。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长得歪瓜裂枣、颜色暗淡，但药味儿十足的“丑东西”。

    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

    第二天一早。

    各大医院的中医科和街边老药铺，迎来了魔幻的一幕。

    京城，某三甲中医院。

    老专家张主任刚坐下，第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三十多岁的小伙子，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张主任刚把完脉，开了个疏肝理气的方子。

    小伙子拿过方子一看，眉头瞬间皱起，反客为主：“大夫，您这柴胡，是北柴胡还是南柴胡？醋炙的还是生用的？”

    张主任愣了一下，推了推老花镜：“懂行啊？”

    小伙子一撇嘴：“那是，昨晚跟着品神刚补的课。”

    “还有这茯苓，我等到时候去药房拿药，得当场掰一下。要是那种一捏就碎的全是淀粉的假货，我可要投诉的。”

    张主任：“……”

    这一上午，张主任感觉自己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参加一场极其严格的“博士生答辩”。

    每个病人都变成了火眼金睛的质检员。

    “大夫，这黄芪切片怎么没有菊花心啊？药房是不是给我换了？”

    “这枸杞颜色太红了吧？是不是硫磺熏的？我尝尝……呸，酸的！退货！”

    中药房成了全医院最热闹的地方，投诉率直线飙升。

    药剂科主任愁得头发都掉了，紧急给供货商打电话咆哮：“老李！你必须给我送真货！现在病人一个个比专家还精，你再拿大路货糊弄我，咱俩都得完蛋！”

    乱是乱了点。

    但张主任看着这些“难缠”的病人，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行医四十年，他开了无数好方子，却经常因为药材质量不行而疗效打折。

    没想到，这个顽疾，竟然被一个搞吃播的年轻人，用一场直播给撬动了。

    “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啊……”

    张主任感叹了一句，手下的笔锋却更有力了。

    ……

    如果说药材市场的地震是惊吓。

    那对于那一百个中了“品神同款酸梅汤”的幸运儿来说，今天就是过年。

    现在的物流速度是真的快。

    昨天下午抽的奖，身处包邮区的幸运观众，今天中午就收到了。

    魔都，陆家嘴。

    社畜小周生无可恋地盯着电脑屏幕。

    昨晚通宵做PPT，今天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外面三十八度的高温，让他一点食欲都没有，连续命的冰美式都喝不下去。

    “周哥，快递！”前台喊了一嗓子。

    小周有气无力地挪过去，拿到一个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小纸箱。

    拆开一看，没有任何精美包装，就是一个透明自封袋。

    几颗乌漆嘛黑、皱皱巴巴的乌梅，一些颜色暗沉的干山楂片，几片像枯树叶的陈皮，还有几根不起眼的小木棍。

    “我去，这玩意儿能喝？”

    旁边的同事凑过来，一脸嫌弃：“这也太丑了，跟超市那种包装精美的酸梅粉差远了。”

    “就是啊，别是被骗了吧？看着像中药房捡回来的下脚料。”

    小周心里也犯嘀咕。

    但这可是品神亲自盖章认证的“真货”。

    出于对偶像的盲目信任，他还是找了个养生壶，按照附带的手写小纸条，把药材洗了洗，扔了进去。

    半小时后。

    随着水温升高，一股霸道的味道开始在充满冷气和打印机臭氧味的办公室里横冲直撞。

    一开始，是淡淡的烟熏味。

    像小时候乡下外婆家的灶膛里，燃烧果木飘出的那一缕青烟。

    不呛人，反而让人心神安宁。

    紧接着，山楂明亮的果酸味破土而出，混合着陈皮那股子带着岁月沉淀感的橘香，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鼻腔。

    “咕咚。”

    刚才还一脸嫌弃的同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像一群闻到肉味的小狗，耸动着鼻子寻找香味来源。

    “这什么味儿？好高级啊！”

    “不是那种廉价香精的甜腻味，闻着天灵盖都通透了！”

    “周哥，你煮啥神仙水呢？给我留一口呗！”

    小周自己也惊呆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股因为熬夜淤积的闷气，竟然被这股酸溜溜的热气给冲散了不少。

    一小时后，汤好了。

    没有冰糖，他放了几块方糖凑合。

    汤色红润剔透，倒在玻璃杯里，像一杯上好的勃艮第红酒。

    顾不上烫，小周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轰！

    天灵盖仿佛被掀开了。

    极其霸道的酸味直冲脑门，瞬间激活了所有罢工的味蕾。

    紧接着，温润的回甘涌了上来，抚平了酸味的刺激，只留下满口的生津和清爽。

    “啊——”

    小周发出一声极其舒爽的叹息。

    活过来了！

    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唤醒，刚才还觉得恶心的外卖软件，现在看起来竟然格外亲切。

    “我要点个麻辣香锅！特辣！再加两份肥牛！”

    小周两眼放光，战斗力瞬间拉满。

    ……

    同样的场景，在全国各地一百个不同的地方上演。

    很快，社交媒体被这一百个幸运儿刷屏了。

    #品神同款酸梅汤#的话题，坐着火箭冲上了热搜。

    大家晒出来的照片千奇百怪。

    有的用高档水晶杯，有的用大茶缸子，甚至还有用一次性纸杯的。

    但所有人的配文，都充满了极其欠揍的“凡尔赛”气息。

    【哎呀真烦人！本来没胃口准备减肥的，结果喝了品神送的酸梅汤，一个人干了两碗大米饭！减肥计划又泡汤了！@品一口 你赔我！】

    【家人们谁懂啊！喝完这个，再喝外面那些瓶装酸梅汤，感觉就像在喝刷锅水！嘴都被养刁了怎么办？】

    【我奶奶是几十年的老中医，尝了一口直接把杯子抢走了！说这才是正经东西，让我再去买十斤！我上哪儿买去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中奖的网友看得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求求了！上链接吧！多少钱我都买！】

    【一人血书求品神开店卖原料包！】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我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了！】

    而在羊城一德路的那条小巷子里。

    那位守了几十年冷清铺子的老人，看着手机里突然多出来的几百个未接来电和99+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揉了揉浑浊的老眼，眼角有些湿润。

    他知道，属于手艺人的春天，可能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