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侍郎请留步。”

    朱瑞抬头一看。

    奚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略微一愣后，连忙拱手行礼，“见过武成兄。”

    奚毅左右看了一眼，这才上前一步小声叮嘱，“丞相将大批禁军换成了契胡精锐，元龙你为何还要与陛下行窃窃私语之举？”

    “武成大可直接禀报丞相，无需为我隐瞒。”

    “我只是看在往日情份上，劝你莫要自误！”

    奚毅祖上也是出自代地，只不过是在孝文帝迁都的时候跟着一同来到洛阳。

    孝文帝迁都到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十年。

    代地豪族之间的关系断的没这么快。

    况且因为祖上都出自代地，反而在政治上很容易成为天然的同盟关系。

    “为陛下排忧解难，本身就是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朱瑞毫无惧色，进而又叹了口气，“此前，年年天灾人祸，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安生两年，岂能坐视争端再起？致使民不聊生？”

    “武成你心中亦清楚陛下乃是英明之主，若陛下与此前的胡太后一般，倒行逆施，致使人神共愤，那便是大魏气数已尽，丞相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可取而代之。”

    “可如今，陛下行仁政，匡正此前的错误，那便证明大魏气数未尽，若丞相欲要强行取代，只会引来大乱。”

    “我不过是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也不愿丞相背上千古骂名。”

    奚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冷声道，“所以……你便背叛了丞相？”

    “丞相于我有提携之恩，此恩重若丘山，我岂会背叛丞相。”

    朱瑞摇摇头为自己辩解，只是他的眼神颇为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我只是助陛下，维持眼下的局面罢了。”

    奚毅默然了片刻，他也没有过多的追问下去。

    见他要离开，朱瑞又反问了一句，“武成，你真觉得丞相欲要取而代之是一件好事吗？”

    奚毅身形停顿，没有开口给出任何的回复，他来到西柏堂内。

    “写，黄门侍郎朱瑞于今日与陛下私下串联。”

    替其写信的亲信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照着写。

    奚毅眼神复杂的几次反复过后，咬牙道，“我已探查实情，陛下欲要为其子赐婚，以此行拉拢黄门侍郎之举…………”

    ………………

    显阳殿内。

    元子攸的心情相当不错，他令人将高乾、李彧等心腹都叫了过来。

    二人匆匆赶来，一看元子攸笑的这么开心，不免有些好奇。

    “何事令陛下这么开心？”

    他们心里可门儿清，就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里。

    应该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元子攸开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丞相九月会来洛阳。”

    “九月？”

    “这么快？”

    二人得知消息后，一脸震惊之色，却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显然是还有后续。

    “朕已经想好对策。”

    “哦？请陛下不妨直说。”

    “朕欲要向河西的敕勒部人借力。”

    高乾等人何其聪明，立马便反应过来，自古内力不足，便要向外借力。

    草原各部就是最好的‘借力’，拓跋鲜卑的祖上能够起家，那也是靠着最初给汉人王朝当雇佣兵积攒的家底，晋朝八王之乱的时候可没少雇佣草原部落当雇佣兵替自己卖命。

    只是后面中原内耗的过于严重，这才给了这群雇佣兵可乘之机，最终被迫极为狼狈的‘衣冠南渡’罢了。

    草原各部只信奉一点。

    有奶便是娘。

    便是举刀挥向同族之人也毫不犹豫。

    “朕已经决议令乾邕你以替朕巡视恒、朔二州的名义前去游说河西的草原各部，令其作乱。”

    河西之地离尔朱氏的大本营秀荣川可不远，一旦真有人举兵进犯，尔朱荣肯定要带兵前去救援。

    “陛下……此举有些不妥。”

    高乾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有何不妥？”

    “河西各部便是联合起来，亦不是丞相的敌手，即便是能够拖延些许时日，但终会有不敌之日，到了那个时候丞相还是会南下洛阳。”

    元子攸同样也开始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起来。

    仔细一想，他也必须得承认高乾的担忧不无道理，怎么可能会去指望河西的敕勒人拼光老本也要跟尔朱荣死磕？

    至于尔朱荣的军事能力。

    朝野上下，没有人不信服。

    人家也是七千大破二十万的猛人，无非就是有高羽这个怪物，三千大破三十万的战绩太过于骇人。

    这才显得尔朱荣的战绩十分‘平平无奇’。

    尤其是其麾下契胡精骑，十分擅长野战，压根就不怕草原骑兵的袭扰。

    若是河西的敕勒人举兵进犯，顶多也就帮他多争取几个月的时间甚至还不一定，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那依你之见。”

    “陛下确实该遣心腹之人前往河西之地，不过……应当另做妥善安排。”

    他们的一切计划都是建立在尔朱荣此番南下洛阳会做一些‘不臣之举’。

    但万一尔朱荣并没有那么着急呢？

    那贸然让河西部落举兵进犯，反倒是会给尔朱荣留下话柄。

    元子攸的局势就是这么被动。

    他但凡稍微主动一点点的行为，都容易给尔朱荣留下话柄。

    只能被动的防守。

    被动的等尔朱荣出招。

    毕竟他人就在洛阳，又不能到处乱跑。

    除非……

    不顾一切的鱼死网破，但若非是不得已的话，元子攸并不想走到这个局面。

    洛阳城内乃至洛阳周遭的军事力量全都在尔朱荣的掌控之中。

    鱼死网破？

    自己焉能有活路？

    元子攸更希望在游戏规则内来与尔朱荣交锋，他手上可没有掀棋盘的实力，自然也就没能力承担掀翻棋盘带来的后果。

    “乾邕忧虑的极是，之前是朕行事过于操切，考量太少，便如你所言吧。”

    元子攸点点头，进而又说道，“此事还得是你去，多与恒州刺史高欢走动，你二人乃是族亲，朕早有耳闻天策上将的兄长亦是一名极有能力之人，或许他可在恒州为朕牵制丞相。”

    “请陛下放心，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