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虽然是军事重镇，但实际驻扎在城中的兵马并不多。

    这等军事重地都是卡在关键位置上，只需要耗费少量的兵马就能遏制住肆州北面南下的咽喉。

    马邑继续南下便是先秦时期赵国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修建的古长城，马邑刚好就卡在古长城的豁口处。

    想要从北边南下肆州，就必须得把马邑死磕下来，不然马邑就是南下粮道上的一颗钉子。

    绕过马邑直接南下？

    粮草供应怎么跟得上？

    马邑城中的守军可以随时出城来劫粮草。

    河阴之变前，尔朱荣要南下之前，高羽就是建议他将马邑、井陉拿下，这样一来肆州才能固若金汤，尔朱荣也是趁乱拿下这两座极为重要的军事重地后，哪怕是后面平定葛荣等人的叛乱也没有让出去。

    就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城中守军毫无防备，秃突佳和纥豆陵步蕃所率领的草原之兵杀进城中，就地格杀几个顽固派份子后，其他的大头兵索性就直接投降。

    哪来那么多顽固抵抗的人？

    高欢并没有因为兵不血刃的拿下马邑城而沾沾自喜，在实际控制马邑过后，高欢便开始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我等不做任何停留，继续随我南下肆州。”

    “城中原本的守军士卒怎么处置？？”

    高欢略作思索后，“将其兵刃、甲胄收起来，放出城去。”

    短时间内肯定没法让他们为自己效力，扣押起来还得分兵看管，不如放走，没有兵刃和甲胄战胜，即便是百战老兵，那也不过是没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不若令士卒休整一番？何必这般着急。”

    秃突佳开口劝说道，“士卒们得不到充足休息，焉能有余力迎战？”

    高欢摇摇头，“不行，必须在马邑城丢了的消息走漏之前，迅速南下肆州，趁着万仁的印信还有用……”

    想了想……他咬牙道，“你去跟士卒们说，尔朱氏在秀荣川经营多年，牛羊马匹、金银珠宝无数！”

    激励士卒还不简单？

    允许他们像土匪一样，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样的激励下，再累也不会喊累。

    孙腾等人神情各异，走到这一步那就是跟尔朱氏彻底决裂。

    不过转念一想。

    高欢都已经这样了，以尔朱荣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背叛？

    双方之间已经势同水火，高欢行事自然也不需要给自己留后路，唯有猪突猛进，一条路走到黑。

    高欢让窦泰留下来替他镇守马邑。

    旋即带着其余人出城后，继续一路南下。

    在敷城外，高欢见到了刘贵，刘贵还略显诧异，“来的竟然这么快？”

    高欢脑海中闪过了高羽的身影，摇头道，“兵贵神速，我等没有多余的时间在此处拖延。”

    “贵珍，此前托付你的事情……”

    “放心吧，我早已遣人私下串联，只待你一到，便可召集原六镇军民前来集结。”

    “好！”

    高欢点点头，脸上总算是露出些许喜色。

    他思索再三后。

    “去将子茂、百年、龙雀……都叫过来！”

    段荣字子茂，百年则是韩轨的字。

    就是当年那个死活不让韩智辉嫁给高欢的韩轨。

    韩智辉的老公早死了，六镇之乱的时候又跟着韩轨一同南下避难，高欢在坐镇晋州的时候打听到韩家兄妹的消息。

    男人对青梅竹马总是这般念念不忘。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眼下机会摆在面前，高欢又怎会错过这个跟青梅竹马再续前缘的机会呢？

    韩智辉成了高欢的妾室，韩轨也成为了高欢的心腹。

    高欢极为慎重。

    这些原本就是六镇的人，且都颇有名气。

    他诸多谋划，为的就是要将被尔朱荣扣押的六镇军民给拿回来！

    这一批六镇的人有多猛，他还能不清楚？

    葛荣靠着这一批人在整个河北之地横着走，最终只是输给了尔朱荣罢了，便是如此尔朱荣前期的诸多谋划，也是计策用尽才赢下这艰难的一战。

    高欢很清楚！

    任何人要成事，都得有自己的基本盘。

    六镇军民便是他选中的基本盘，汉人已经不可能了。

    汉人世家跟高羽关系那么好，疯了一样的往高羽身边送女人，他若想要跟高羽平起平坐……只能统战联合鲜卑、敕勒等胡人。

    “去，跟六镇军民说，就说贺六浑来接他们，带他们复仇了！！”

    “三日！三日后在石城集结！”

    “喏！！”

    高欢将身边的人都派了出去，包括他自己也外出去集结六镇军民。

    这就不得不提高羽了。

    当年高羽的威名，整个六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欢现在反而能借着高羽的名头去说服那些六镇之人，在利用他们跟尔朱氏之间的仇恨。

    尔朱荣那可是真没把他们当人看。

    两年前平定葛荣的时候，整整俘虏了二十余万人，这才短短两年的时间……这一批人就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十来万出头，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怎么可能不恨？

    而且能够活下来的，不一定是精锐，但身体素质没的说，稍微培养一下那便是精锐之士！

    六镇之人。

    人人皆善骑射，本就是优质的兵源，尔朱荣还强行帮高欢筛选了一通。

    三日后。

    石城外。

    经过统计后，高欢最终确认下来，自己拢共集结了将近七万人，其中超过半数皆为丁壮。

    “六镇的父老乡亲们！我乃贺六浑！莫贺咄之兄！”

    “这两年你们受苦了！！”

    “逆贼尔朱荣，残害我六镇军民，此等恶行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为了你们失去的妻儿老小，拿起你们手中的兵刃，复仇！复仇！！”

    “复仇！！”

    几万人齐刷刷的跟着高喊，其声势震天！

    “杀！向秀荣川进军！！”

    高欢大手一挥！

    由六镇骁勇精锐所组成的流民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秀荣川！

    六镇军民所积攒的怒火。

    就要由尔朱氏来承担这些怒火！

    “贺六浑……这些人都杀吗？”

    很多跟尔朱荣沾亲带故的人都被带了过来，真就是不死不休。

    “杀！”

    高欢面色阴沉，态度决绝，“一个不留！若不这般行事，我如何收复六镇军民之心？”

    不过他进而又叮嘱道，“你带人去，将万仁的亲属接出来……亲自扣押，一并都送到青州去。”

    “知道了。”

    孙腾点点头，这才匆匆离开。

    前后花费三日。

    高欢此行可以说收获颇丰，主要秀荣川这边有大量的牛羊马匹，而且也有大量的甲胄、军械，相当于他用尔朱氏积攒的家底，为自己武装出了一支战斗力强悍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军队！

    这一支由六镇精锐所组成的军队，便是他的基本盘！

    他！

    终于也能像高羽那般，有自己的基本盘，可以亲自上桌与人争夺天下！

    “并州境内还有几万六镇军民，贺六浑，我等眼下何不乘势攻入并州？”

    “不可。”

    高欢摇摇头，“洛阳到并州太近了，且尔朱荣的精锐大多都在并州境内，我等前去与其硬拼实属不智。”

    他目光看向东边，“走！万景已经遣人送来消息，他已拿下井陉，我等挥师东进前往定州与万景、子如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