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

    一场雨持续了三、四日，略微减轻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但随着天空再次放晴。

    暂时被中断的战事又得继续。

    每日都有大量的斥候、游骑归营带来最新的消息。

    繁琐的消息累计在一起，信息量极大，侯渊身为一军主帅，要从手中汇集的信息中，推断出高羽下一步的行动，进而做出相对应的调整。

    侯渊皱着眉头，不由叹了口气。

    高羽两路大军北上，粮道也是两条。

    木兰他们这一路大军自武遂北上乐城，其后勤粮草走的依旧还是冀州。

    侯渊即便是想要去袭扰其粮道都没有办法。

    尔朱荣从未将手伸进冀州，侯渊自己也没有去过冀州，即便是他去过，他麾下的士卒也没去过。

    袭扰粮道听起来很简单，似乎只要将骑兵派到指定的区域去，看到运粮车就搞破坏，增加对方的后勤压力就行。

    可实际操作起来。

    骑兵们知道路吗？

    就知道一个大致的方位，南下，南下到什么地方？

    怎么绕开在乐城周遭的大军？

    袭扰粮道实际上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技术活。

    也正是如此，侯渊才会袭扰另外一条粮道。

    可传回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前去袭扰粮道的骑兵们几乎没有什么收获，普遍都有一定程度的折损，按照他们的描述，负责押运粮草的这些山东兵。

    都是训练有素的骁勇之士。

    面对骑兵突袭不慌乱也就算了，迅速结阵，一般到了这一步，骑兵自己就会主动撤退。

    可山东兵倒好，反而还会主动追击，步卒追着骑兵砍。

    外派的骑兵中不乏战力彪悍的幽州铁骑，便是幽州铁骑面对山东的运粮兵都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还频频吃瘪。

    消息在军营中传开，反倒是使得整体士气极为低迷。

    侯渊不由叹了口气，苦恼的皱着眉头。

    “将军，为何事苦恼？”

    贺拔允走进他的大帐内，刚好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关心的开口询问。

    他能不清楚么？

    作为联军主帅之一，侯渊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得到的一手信息也基本都会告知贺拔允。

    侯渊这才收敛起愁容，“刚刚得到消息，敌军正准备北上。”

    “这不是正好？”

    贺拔允劝说道，“我等本来就准备南下，若敌军也出城的话，野战有利于我军。”

    三州之兵有大量的骑兵，野战的话，骑兵有着机动性的优势。

    “然眼下军中士气低迷。”

    “正是如此……我等更应当速速主动出击，明明我军人多，面对少于我军的敌人却迟迟不肯行动，底下的将士们难免人心浮动。”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能指望一群大头兵站在侯渊这个将军的位置上来思考全局。

    底层士卒们的想法很质朴。

    人数明明比对面多，为什么不敢打？为什么不仗着人数优势主动出击？

    什么骄兵之计，什么缓兵之计。

    他们不懂。

    这其实就很考验主帅在军中的威望。

    威望够高的话，似二凤那样让全军在城中硬守大半年，底下的将士们也不会怀疑，反而依旧坚信跟着二凤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即便是威望到了二凤这个地步，也得时不时的主动出面说些场面话来激励士卒们维持高昂的士气。

    威望不够高，那就是军中人心浮动，人心一旦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很显然，侯渊的威望还没有到这一步。

    管住他瀛州本部的将士还行，但从燕州、幽州来的将士们，他可就管不住，他没法指望贺拔允和刘灵助帮他一把。

    起码刘灵助就不服他。

    谁还不是个尔朱荣的心腹重臣？

    谁没有为尔朱氏立下赫赫功劳，凭什么自己就得被分到偏远的幽州去，而侯渊则坐镇瀛州这等富庶的地方？

    凭什么这次联军就得以侯渊为首？

    况且，刘灵助本就主张主动出击跟高羽决战，而不是在城中龟缩。

    威望不够势必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眼下士气不足……”

    “我倒是有一计。”

    贺拔允轻笑道，“请刘公再次施展神通，祷告上苍，乞求长生天降下旨意。”

    侯渊略一迟疑。

    管用吗？

    之前刘灵助铸金人的时候，全军上下确实是士气高昂，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全军出击，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也只能这般行事。”

    侯渊思索一番后，终究是狠下心来。

    其实他还有一方面的压力。

    来自于相州那边。

    相州那边，尔朱荣亲率的大军一路高歌猛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将战线推到广平，十分轻松就将邺城拿下，掌握了漳水的便利水运。

    那边风风火火。

    自己也得想办法打出一两场大胜，以此来摧毁高家兄弟大军的士气，逼迫高羽带兵退回山东，将高欢彻底绞杀在河北之地。

    届时，尔朱荣的地盘将连成一片。

    占据山东之地的高羽也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那我便去找刘公。”

    侯渊毕竟是一军主帅，下定决心之后，行事雷厉风行！

    很快便来到刘灵助的营帐内，找到他说明来意。

    祭祀也好，铸金人也好，对他们来说，成功与否完全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翌日！

    侯渊在军营之中，再次设立祭坛祭祀上天。

    结果自然没有出乎任何意料。

    再次成功的铸造金人，将士们的士气略微有好转！

    侯渊也决定亲自添一把火！！

    “将士们！！”

    侯渊朗声道，“丞相已经遣人前来传递消息，丞相亲自率领的大军一路攻无不克，已经夺下邺城，此番正在一路北上！”

    “我军若能南下击败敌军，与丞相在殷州汇合，那便是大功一件！”

    “丞相在信中言明，若能获胜，所有人都重重有赏，升官加爵的机会就在眼前！”

    “此战！必胜！！”

    确实很好的激励了麾下士卒们的士气。

    其麾下士卒也都纷纷激动的高声大喊道。

    “必胜！必胜！必胜！！”

    战前动员完毕后，侯渊传下军令，全军兵出武垣，南下直奔乐城誓要跟高羽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