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声去惊扰病房内的二人，上杉澈默默地走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之中。

    这种事，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周振宇和星野梦子的人生实在太苦，所以至少这一刻的喜悦，上杉澈实在不忍心去打破。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南条爱实的电话。

    这一次倒没有让上杉澈重复打很多次，而是在通话页面跳出的一瞬间就被接通了。

    南条爱实冷淡克制的工作音传来：“在上班，长话短说。”

    上杉澈：“我遇到了爱别离播撒的‘种子’，嗯，应该可以这么说。”

    电话那头在一道静间真冬的惊呼声传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上杉澈耐心等待。

    “上杉君，你真会给我带来很多惊喜啊。”

    南条爱实的声音较方才并无区别，展现出了成熟社畜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

    但上杉澈却能在其中听出一抹意外的惊喜之意。

    他有些疑惑，原本还以为南条爱实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直接丢给上级就不管不顾。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南条爱实：“详细说说你口中的‘种子’。”

    上杉澈静静倾听着安全通道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略作思索道：“等会儿。”

    他揉揉眉角，感觉自己有些大意了。

    既然爱别离能够在特事处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一个人作为情感的培养皿，那就说明她有在施展这些手段的同时，还能完美躲避侦测的方法。

    那他又凭什么认为，走廊上来回的踱步声里没有爱别离的分身呢？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他刚刚和南条爱实说的话已经全被爱别离听见了。

    独自来到医院被上锁的天台门前，上杉澈拿出撬棍，轻轻地往门锁上一敲。

    咔。

    沉闷的声响过后，生锈的铁链和门锁一起被砸成了一团废铁。

    “罪过罪过。”

    心中念叨两声后，上杉澈走到了荒废的医院天台上，确认身后没人跟着后才继续开口，

    “所谓‘种子’，我认为就是爱别离选中某个人，先引出各类负面情绪，让他被折磨至濒死状态，最后再将极端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变为极端的正面情绪。”

    上杉澈推测道：“只要是人产生的极端情绪，无论正面负面都是爱别离所需要的。”

    说完后，上杉澈能听见电话另一头的沙沙声也随之停下。

    “此事在古老的卷宗里确有记载。”南条爱实道，“一千年前的平安时代，至少两代之前的爱别离也做过一样的事。”

    “【心毒】。”

    南条爱实的语气难得沉重：“记录中曾这样称呼爱别离的这项能力，可除却危害巨大之外，再没有更详细的记载。”

    “不过，爱别离所需要的并非所谓极端情绪。”

    南条爱实：“而是情绪转变的过程。”

    “——从离别之苦到重逢之喜，于绝对的死里窥见生的希望，在即将迎来救赎的前一刻陷入的丧失意义的虚无之中。”

    “这个过程越激烈，越快速，幅度越大，被引动者的心境和精神愈加强大，爱别离就能从中汲取更多的力量，便能够种下更多的心毒，如此循环。”

    上杉澈久久不语。

    “那么，一千年前的结果呢？”他问道。

    南条爱实无奈叹气：“这部分的记录早就遗失了，不如说，千年前的卷宗还有一小截能保留到现在都算是奇迹了。”

    就在上杉澈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南条爱实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除此之外，还有件二星除灵委托，上杉君你做不做？”

    除灵委托？

    现在？

    一时间，上杉澈没有理解南条爱实的脑回路，这和爱别离事件的跨度未免太大。

    他又不是特事处的员工，凭什么帮特事处干活？

    但南条姐不会在工作时间里说废话，她也不可能干出没有逻辑的事，这两点是可以肯定的。

    十几秒后，上杉澈恍然。

    ——同样的灾祸隔了千年的时间卷土重来，倘若手中有可以利用的有生力量，那南条爱实就肯定要全都利用起来。

    而“有生力量”的定义呢？总不可能派一堆普通人去给爱别离送头，白白增强对方的实力吧。

    南条爱实对此的定义是——二星战力。

    “所以只要能独自完成二星的除灵委托就行。至于是如何完成的，实力又有没有达到二星都无所谓。”

    上杉澈吐槽道：“领导的意思，真难猜啊。”

    “你小子这不是门清么。”南条爱实难得地笑了，“我正想解释呢。”

    她继续道：“但我也尊重个人意愿，你要是不想掺和这事儿的话当我没说。”

    “参与与否到时候再说。”上杉澈在手机麦克风旁搓了搓手，“现在，不如先谈谈委托的报酬。”

    “呵。”

    南条爱实冷笑：“上杉君，你以为自己出其不意地索要报酬能让我犹豫吗——别天真了，我早有预料。”

    “【丛原火的精魄】。”

    南条爱实解释道：“你不是有那把仿制的加贺清光吗，正好和这玩意绝配，游戏里的附魔总听过吧，用了这个之后你就可以刀刀烈火了。”

    这个众所周知的概念，上杉澈这样的强度党怎么可能没印象。

    “如果答应委托的话，我待会儿让静间来接你，报酬则会由她带着上车时就先付给你……”

    “几点？”

    上杉澈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现在在富稻医院，什么时候开工？”

    “半小时后，委托的详情静间会和你说的。”

    啪嗒一声，南条爱实挂断了电话，干脆又利落。

    上杉澈面无表情地把电话塞回了兜里，从天台处回到了医院六层，然后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周振宇。

    他微微一怔，有些模糊地预感到了什么。

    上杉澈快步走近，可不待他开口，在无声之中泪流满面的周振宇就转头看向了他，

    “梦子，已经离世了……”

    说着，周振宇用袖口狠狠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但她是笑着走的，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

    “既然如此，我就要带着梦子的这份期望活下去，一步步地往上爬，去活出个名堂！”

    说到这里，周振宇脸上的深切悲伤居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反而在短短的几秒之中露出了扭曲狂热的神色，

    “其实我还得感谢梦子死在了我的怀里，要是没有她叫醒我，说不定我还得沉沦一段……”

    “老周！”

    上杉澈听不下去了，狠狠地一拳砸在周振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