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得到确认，谷峰层层皱纹僵在脸上，彻底麻了。

    原本，在说出“接班”时，他还怕吓到李青山。

    甚至，为了帮李青山打消顾虑，还提前准备了许多劝说之言。

    但现在......

    用不上，根本用不上！

    李青山非但没有顾虑，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下属到任第一天，就叫我退位让贤？’

    念头在脑海闪过，谷峰扯动僵硬嘴角，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的确，“接班”原本是他自己提出的。

    但......

    “想进步是好事，不过......”

    谷峰揉了揉冻住的皱纹，幽幽一叹。

    “你太着急了。”

    “主任，并非是我着急，而是角宿区的亿万民众等不下去了。”

    李青山面色肃然，郑重道：

    “主任身体堪忧，我们侦查办公室也是内忧外患，就在不久前，那夜蕾甚至公然跑到我三司驻地，插手潘龙拍卖行之事！”

    “我想进步，不止为了自己，更是想尽早肃清整个侦查办公室，扫尽角宿区所有邪神信徒！”

    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语气坚决！

    谷峰不由动容，目光盯向青年面庞，表情复杂道：

    “一心为公，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一次，不再是调侃。

    “主任”的位置的确很重要，权力也很大。

    但，这也要分对谁。

    对其他三位副主任而言，代表着可以辐射整个角宿区的绝对权力，甚至可以化“力”为“利”，借此更进一步，获得突破八阶的希望。

    但像李青山这般绝世天骄......

    从来不是因权力而进步，而是自身实力到了，自然会有与之相匹配的权力，送到面前！

    就如这次一般，正是因为在边疆要塞的恐怖战绩，斩邪部方才同意给出“副主任”的位置。

    权力，对真正的绝世天骄而言，永远都是最边缘的配角！

    李青山愿意浪费修炼时间，清查邪神信徒，为角宿区亿万民众奔波，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些许权力。

    而侦查办公室，只负责消息收集，所有一切都在幕后。

    这份工作，也注定了不可能像行动办公室那般，救民众于水火之中，扬名百万星域。

    既不为权，又不为名！

    那只能是......

    一心为公！

    一时之间，谷峰眼神越发复杂。

    赞赏、感慨、回忆......

    种种情绪从眼底浮现，不断交织。

    恍惚间，好似在青年面庞上看到了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年轻面孔，朝气勃发。

    那是......

    五万年前的他！

    突然，

    “主任，你同意了？！”

    话音充满惊喜，两颗灯泡在对面眼眶中骤然亮起。

    自己年轻时，眼睛没这么亮！

    谷峰瞬间惊醒回神，对上满是期待的双眸，收敛复杂思绪，缓缓道：

    “原则上，我自然是同意的，这原本也是我请你来的目的......”

    话未说完，

    两颗灯泡已经暗淡下去，李青山面现无奈。

    果然，

    “但光我同意没有用！”

    谷峰话风一转，将李青山表情看在眼中，不由摇头失笑，认真解释道：

    “‘主任’这个位置，可不是我能一言而决的。”

    “当初，‘邀请函’是我亲手所写，但你的入职书却是经过部里讨论后才批下来的。”

    “得益于你的根正苗红，以及在边疆要塞的战绩，所以部里同意给你‘副主任’的职位，但讨论时也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

    “我说过，侦查办公室是斩邪部的眼睛！”

    谷峰话音加重，认真道：

    “所以，‘主任’的位置很重要！”

    “如果我现在离任，这个位置绝对不会落在你头上，部里多半还是会在邵风华、何坚、夜蕾三人中选择。”

    “夜蕾？”

    李青山不自觉皱了皱眉，

    邵风华、何坚、夜蕾都是副主任，前两者他没见过，也不了解。

    但夜蕾横跨近万光年，到三司驻地插手针对蟠龙拍卖行的调查，怎么可能没问题？

    “放心，我知道她身上有问题。”

    谷峰摆手一笑，语气随意。

    “甚至，侦查办公室的问题不只是她一个。”

    李青山看在眼中，再联想到关于谷峰的种种传闻，不由惊疑出声。

    “主任，你是故意放任四司百年？”

    谷峰坐镇的五万年中，可是一直都以“强硬铁腕”著称，四司监察整个角宿区，压得一众大公司战战兢兢。

    强硬了足足五万年，偏偏就在最近百年，突然变得温和了，也不再插手四司事务。

    也是因此，才会有“大限将近”的传闻流出。

    “谈不上故意...咳咳...咳咳......”

    一阵重重咳嗽打断话语，老者身形在不断扭曲的光影中，时隐时现。

    好一会儿后，方才再次抚平扰动空间，现出身形。

    “如你所见。”

    谷峰勉强挤出笑容，缓缓道：

    “大限将近是真的，精力不济也是真的，既然已经无力统辖全局，那让一些问题提前暴露出来也是好事......”

    说话间，目光盯向李青山，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给你留个烂摊子......”

    “这些并不重要。”

    李青山轻轻摇头，认真劝道：

    “主任，你还是尽快突破吧！”

    摊子烂了，他可以彻底掀了，自己重新摆。

    “主任”的位置给别人了，他也能再想办法抢回来。

    但眼前老人，

    再继续坚持下去，消耗的绝不止是一点时光，而是本已所剩无几的渺茫希望！

    谷峰神色一怔，对上青年双眼。

    没有发光，没有迫不及待，只有淡淡的遗憾与惋惜。

    “你和年轻时的我，真的很像啊！”

    谷峰目露回忆，复杂一叹。

    “不过......不要学我，更不要重蹈覆辙。”

    “应以我为戒，将重心放回修炼上，在武道上勇往直前！”

    李青山一时默然，

    “主任，那你呢？”

    “我？”

    谷峰自嘲一笑，随手划破虚空，抬脚迈入光芒炫目的通道。

    “咳咳...咳咳......”

    伴随咳嗽声，老人挺拔的背影逐渐佝偻，消失在五彩斑斓的风暴中。

    话音，远远飘来。

    “就当我这个老家伙......贪恋权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