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我会躺在走廊里？”

    直到被送至病房，终于远离了阿姨们让人窒息的目光后。

    薄彦辰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

    虽然一想到自己被人十几个退休阿姨围观那活儿治疗，他就还是很想去死一死。

    小姑娘却是“嗷嗷”了两声，乖软的脸蛋凑近，那双干净的眸在他面前放大，用力眨巴了下。

    “因为急诊满了呀。”

    “她们聚餐的时候食物中毒，十五个人，把急诊室全部都占满啦。加上都是急症要先处理，所以我们就只能在走廊里等嘛。”

    女孩嗓音绵软微糯，似是不明白他的脸色怎么会那样难看，还主动关心了几句，嗫嚅着问。

    “那个……叔叔你是那活儿还疼么？”

    “不是！”

    他肝疼、心疼！头疼！

    他活了三十多年，谨慎行事、衿贵自持，薄家人的身份让他这辈子从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挂号去门诊。

    幼时一点发烧头疼的，只要家庭医生处理不了，医院便都早早安排了专人负责——

    他甚至连急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遑论是被一群人围观——

    还是因为下面那活儿受伤被围观！

    想到那场面，薄彦辰又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想死……

    小姑娘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可怜巴巴地凑近。

    “大叔，你现在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他好像马上就会想不开的样子。

    “是的。因为我现在很想自杀。”

    薄彦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移开手，最后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后者显然不明所以，秀气的眸儿眨巴了好几下，细白手指捏在一起，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也不至于吧……人没事呢，就是那个废了而已。”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薄彦辰呵呵了一声，黑眸微凝起，却是忽然扣住了女孩的手腕，面露狰狞。

    “我要是跳下去，一定带你一起！”

    “啊？！”

    小姑娘吓了一跳，反射性将男人推开，小脸满是震惊的后退了几步！

    “我才不要。要跳你自个区跳就好了别拉我！”

    她觉得这世界可精彩了，一点都舍不得离开。

    再说，还有兜兜要照顾呢！

    话音落下，男人脸色又沉下了几分。

    薄彦辰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这一刻当真有点想掐死这个没良心玩意！

    “咳咳。”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绝情，小姑娘白软的脸颊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眼睛迅速转动努力找补。

    “其实、那个不好使了的话，也没关系啦。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据说那种短短的都可以做延长手术，你只是受伤应该有办法的。”

    “时间短一点而已啦，好多人都这样的……”

    她越安抚，男人的脸色就越难看，到后面已经是完全僵硬！！

    这货是彻底不想他好过！！

    薄彦辰内心万分愤怒。偏过去，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好吧。”

    大叔不想说话，她其实很理解。

    原本那么猛的男人，上次好像都快半小时的那种，现在忽然不行的话，换了哪个男的都无法接受。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看着男人“颓废”的面庞，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也无从说出口，最后只能嗫嚅着试探开口。

    “叔叔你放心，就算你真的一点都不行了也没关系的啦。你那么有钱，不缺女人的……”

    “而且医生说啦，只是功能受损，精子是正常的。如果你还想要小孩，也可以人工授精。”

    “闭嘴。”

    她的安慰不如没有。

    薄彦辰用力闭了闭眸，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抬起眸，正对上女孩晶亮晶亮的眸。

    那样的单纯澄澈、可爱又无辜。

    此刻因为他的呵斥，还有些茫然无措，一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

    ……

    哎！

    薄彦辰又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太过苛责。

    小东西家庭环境不好，自小生病感冒，说不定都是在乡野小诊所里看的医生，对大医院不了解，那些特权就更不懂了。

    她没给陆俊打电话，更没有第一时间连续周絮……

    好吧，也许只是太着急了，下意识打了120。

    “这个药等会要吃，大叔，我给你倒好了温水，待会吃掉好不好？”

    察觉到气氛缓和，顾娇娇抓住了机会就开口。

    “嗯。”薄彦辰点了点头，心情稍好了些许。

    她心里很关心他，如今又彻夜在这里照顾着，那些小小的失误，自己实不该计较，便主动朝她伸出手，握住了女孩细软的小手。

    “乖宝……”

    “嗯呐，我在的。大叔你要说什么？”

    自我攻略好的男人正要开口，却忽然看见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最前面的是陆俊，手里还拿着他的病例资料看来看去。

    而后跟着老严。

    “这俩又是怎么知道的？？”薄彦辰心态炸裂。

    小姑娘很尴尬地解释，“给陆医生打电话的时候他旁边好像有人……”

    薄彦辰，“……”

    还嫌他社死的不够？？？

    “啧啧！辰哥啊，你怎么白天才出院，晚上这就又回来了呢？”陆俊是个碎嘴巴，拿起床头的CT照看了一眼，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厉害啊，这可比出院之前严重多了……辰哥你咋弄的？你和小嫂子大战了三百回合吗？”

    “不是……”小姑娘第一反应就是要要否认，可刚说出来两个字，就忽然哽住了。

    因为陆俊说的好像是事实！！

    她和大叔何止大战三百回合，三个三百回合都有了！

    “小嫂子，不是吗？”陆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放下片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我就得说说你了啊，辰哥他刚出院，怎么能那样需索无度呢？”

    “我没有！”

    顾娇娇瞪大了眼睛。

    她好冤枉啊！！

    “要是没有，他能给自己弄到半夜急诊送回来？都快断咯……”

    陆俊就事实分析，脸色格外严肃，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斯文温和，说话的语气则更是像在指责她。

    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不白之冤，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扬起了脸，软糯的嗓音里满是急切。

    “明明是大叔他自己非要一次又一次的……我都说了时间短一点没关系的嘛，但他不信邪就非要证明自己，然后才变得这样严重的！”

    一口气说了出来，她觉得闷胀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原本就想好好说大叔一顿的一直没机会，现在可真是舒爽！！

    可话音落下，她却发现整个病房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俊脸上的表情格外复杂，甚至还有一丝憋胀的“扭曲”。

    而旁边的老严则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厉害、牛皮！阿辰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薄彦辰，“……你们懂什么？陆俊说我已经痊愈了但……”

    时长只有之前的一半不到，这换了谁能接受？！

    “辰哥，咋回事？蛋真碎了啊。”

    男人话没说完，就听见门边又传来一道试探的嗓音。

    几人同时回过头朝那边看去，便就瞧见一道年轻一些的面庞，满带着好奇心，眼睛发亮地走了过来。

    “小金也来了啊。”

    “联系陆医生的时候，他好像在聚餐……”

    薄彦辰，“……XXXXX”

    他有一肚子脏话想骂一骂。

    “辰哥……哎！”

    一声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薄彦辰却是一把拍开他的手，粗声粗气喊，“滚！”

    老男人这下是彻底挂不住脸皮子了！！

    现在除了想死之外，更想的是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嫂子，往后可就要辛苦你了，阿辰这样，希望他以后不会性情大变吧。”

    “啊？”

    顾娇娇看了看说话的老严，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被气到心率加速的大叔，整个人都有些慌张。

    便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直到陆俊良心发现开始赶人。

    “你们都出去，我给辰哥看看还有没有救。”

    “……好的。”

    顾娇娇默默跟着其他人在外面等，低着头站在旁边十分乖巧的样子，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老严几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

    病房内陆俊更是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训斥。

    “你刚没看到小嫂子那张脸？她都还在那内疚……你怎么好意思啊辰哥？”

    “我有没有说，要克制！要注意力度！不能用力过猛！”

    “你特么的油盐不进的狗东西！你要弄服她什么时候不行非得这时候硬上？”

    薄彦辰抿紧了唇，本是不说话的，可忽然间听到这句却忍不了。

    “是你医术不精！”

    “笑话！海城男科，我排第二，谁敢说他是第一？！”

    “我治你这病，那叫专业对口！说你就说你了，你所有的反驳，统统无效！”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握紧成拳。

    天知道，他刚刚才社死了两轮，现在又被狠狠“辱骂”，整个人都憋屈死了。

    “憋一下会死？”

    “憋不了一点。哼，你万年孤寡，你不懂。”薄彦辰不由得开始怀念那个温软的小丫头，至少她骂起人来也是软糯娇气的。

    陆俊却是直接“呸”了一声，望向男人的神色满是鄙夷，一副挺瞧不起他的样子。

    “你就装吧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对她死心塌地的，可人家呢？她连女儿都不是你的……”

    “谁说不是？”薄彦辰毫不犹豫地反驳，俊脸扬起，比刚刚的颓丧之色完全不一样！

    甚至面上都挂着一抹慵懒而漫不经心的淡笑。

    这反倒让陆俊吃了一惊，“几个意思？验都验过了那小女孩……”

    “谁说他是小女孩？”

    “哈？！天天扎着俩小辫子的穿着裙子，不是小女孩难道还能是男的啊？”

    “嗯哼。”

    薄彦辰挑开唇一笑，英俊的面庞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长指轻轻一缩，低声道，“兜兜，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