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天刚刚暗下来，天上星星闪耀，月亮还藏在淡淡的云幕里，很远就能听到田里青蛙的鸣叫。

吃饭时和冯英俊说好晚上去抓青蛙，已经跟食堂的小杨师傅说好由他来烧。

拿着刚从小杨师傅那借来的四节手电筒走出饭厅，就看见林筱雨一个人走过来。

“你们这是去哪？”林筱雨皱了皱眉头问。

“抓青蛙。”曾卫国回道。

“去哪抓青蛙？”

“田边的小路。”

“我也要去！”林筱雨高兴地跳了起来，“我跟我妈说一声，等我啊！”

她转身向坡上的宿舍跑去。

“没搞错吧？！”冯英俊不高兴了，“带她？”

接着又皮笑肉不笑地凑到曾卫国面前：“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别瞎说！”曾卫国推开冯英俊，“不过话又说回来，带着个小姑娘不是很好吗！”

“那是，那是！”冯英俊带着浓浓的醋意说。

远远地看到林筱雨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她还是穿着那件淡粉红色的连衣裙，裙子下面露出白嫩滑腻的小腿肚，脚下还是那双半高的白色凉鞋。少女坚实的乳峰把粉红色的连衣裙高高撑起。

“走吧！老兄！”冯英俊推了曾卫国一下。

林筱雨已来到眼前：“我干什么啊？”她问。

“你就帮我们拿战利品吧！”冯英俊把网袋给了她。

“哦。”她应了一声。

三个人走过大路，向对面的稻田走去。林筱雨走在曾卫国左边，冯英俊走在曾卫国右边。有时候，曾卫国的手会不经意碰到林筱雨的手。

要是能牵着她的手走，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啊？

哦！幸福啊！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左面是水沟，右面是稻田。青蛙“咕嘎咕嘎”的鸣叫声响成一片。眼前的小路向前延伸着。两支手电筒的光束在路面上搜寻，三三两两的青蛙在路面上跳着，一碰到手电筒的强光就趴着不动了。曾卫国上前一把按住，然后放进林筱雨的网袋里。

“那有一个！”林筱雨看上去很兴奋，不停地叫着，“那！那！那还有一个。”

她一把抢过曾卫国手里的电筒，把鼓鼓的网袋塞到曾卫国手里：“我俩照，你来抓！这一个……快啊！”

一只好大的青蛙趴在那一动不动，曾卫国轻轻上前，一下把它按住。

林筱雨又往前走了几步。

“啊！——啊!——”林筱雨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恐惧，手电筒也丢在了地上。

曾卫国站起身，和跑过来的林筱雨撞了个满怀。

林筱雨跳起来紧紧抱住曾卫国的脖子，两条腿翘起来，嘴里喊道：“蛇！蛇——”

曾卫国顺势把她抱了起来。

冯英俊慌忙跑过来，拿手电照去：一条手腕粗的蛇扭动着身子爬过田埂，钻进稻田里。

曾卫国的心怦怦乱跳。林筱雨的身体既柔软又温暖。

“回去吧，被蛇咬一口不划算。”冯英俊说。

林筱雨还挂在曾卫国脖子上，两条大长腿在他胯部后面交叉着，扭头向后看：“走了吗？走了吗？”

“走了。”曾卫国说，“走了。”

林筱雨放开腿，双脚着地，松开扣在曾卫国脖子后面的手，心有余悸地说：“咱们回去吧！”

曾卫国还在回味和她身体贴在一起的奇妙感觉。

“我以后可不来了，”林筱雨还在说，“吓死人了！”

想想真的后怕！万一脚下踩到蛇，被它咬一口可不就惨了吗！

晚上，曾卫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抱着林筱雨的感觉深深印在脑子里，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抹不掉……

次日上午，曾卫国正专注地刻着《临床问答》，冯英俊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热气。

“走，”冯英俊一把拉住曾卫国的工作服的袖子说，“走，一块杀青蛙！”

“我没杀过……”

“这么多我一个人杀到什么时候啊？走啊！”

冯英俊不依不饶，拽着曾卫国就往食堂后门走去。

食堂后门的洗菜区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

水槽里放着一网袋昨天晚上抓来的青蛙，网袋被撑得鼓鼓囊囊。

青蛙们在里面挤作一团，带花纹的身子在网中扭动，徒劳地挣扎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咕咕”声。

冯英俊在水槽旁边的石板上垫了一块木板，随手从网袋里抓起一只青蛙。

那青蛙在蹬腿挣扎，冯英俊手起刀落，“咔嚓”一声，青蛙的头便掉落在地，猩红的血珠溅在青石板上。

可怜的青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身首异处。接着，冯英俊像脱裤子似的，从头到脚扯下青蛙的皮，露出鼓鼓的肚子和白白的大腿，那两只大腿还在无助地蹬着……

“快啊！”冯英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发愣的曾卫国，不耐烦地催促道，“要不，你剥皮。”

曾卫国咬了咬牙，不情愿地伸出手，怀着厌恶和愧疚，接过一只青蛙。

青蛙冰凉又黏腻的触感和挣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他好不容易完成自己那份工作时，真是如释重负！

曾卫国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渍，心里一阵恶心，非常讨厌自己成了刽子手。

他站在水槽前，拧开水龙头，抹了一遍肥皂，使劲地搓，冲洗干净后，又抹一遍肥皂，继续搓……

“行啦！”冯英俊在一旁讥讽道，“再洗，皮都洗掉了啊！”

曾卫国甩了甩手上的水，跟着冯英俊向往厨房走去。

中午饭后，小杨师傅把洋葱炒青蛙做好了。

因为昨天晚上没抓住那条蛇，他嘴里不停地唠叨：“你们两个真笨！你们不知道红烧蛇有多好吃！啧啧！”

说着，小杨师傅咂着嘴，感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盛一碗给林筱雨吧，”曾卫国说道，“她也去了！”

“那是！那是！”冯英俊不怀好意地笑着，挤眉弄眼道，“杨师傅你没看到，看到那条蛇的时候，他俩抱得可紧了……”

曾卫国狠狠地踢了冯英俊一脚：“别胡说八道！”

“真是的……还不能说啊？”冯英俊揉着被踢疼的腿嘟囔着。

“好了，你们谁送？”杨师傅问。

“当然是他啦！我连门在哪都摸不着！”冯英俊伸手推了曾卫国一把。

“我去去就来！”曾卫国拿起饭盒，飞似的跑了出去。

林筱雨正躺在床上看小人书，李老师正趴在桌前写着什么。

曾卫国把饭盒放到桌上说道：“趁热吃！”

说完就跑了出来，后面同时传出母女俩的声音：

“小曾……”

“小曾哥……”

在食堂的内屋里，冯英俊和小杨师傅已经坐在桌子旁开始吃了起来。

桌子上放着三瓶啤酒。

“每人一瓶，”冯英俊用牙咬开啤酒瓶盖子放到曾卫国面前说，“喝不完头割了灌！”

曾卫国只在父亲喝啤酒时偶尔尝一点点，一瓶的量从来没挑战过。

“来，祝你心想事成，”冯英俊举起酒瓶，和曾卫国碰了一下瓶口，“杨师傅，祝你万事如意。干！”

曾卫国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李老师的女儿是漂亮，”杨师傅喝了一口啤酒，用筷子指了指曾卫国说，“但不适合小曾，驾驭不了。漂亮女孩子心可花了。小曾适合小陈那样的，性格温顺，脾气好。”

小陈是单位的出纳，长相平平，平时总是笑眯眯的。

“你说的不对。”冯英俊反驳道，“小陈像大妈，谁要啊！找老婆当然要找漂亮点的。”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女人过了三十，还不是一样？”小杨师傅撇了撇嘴，他三十多岁，已经有三个孩子，说起话来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曾卫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啤酒。

开始啤酒还清凉新鲜带泡，后面却是平淡带着苦味。半瓶下肚后，曾卫国感觉头开始变得沉重，眼前也有些模糊，又晕晕乎乎的，身子开始摇晃，感觉自己快要摔倒了。

“你们慢慢喝，我不行了！”曾卫国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跑出了食堂。

他跌跌撞撞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

曾卫国在迷迷糊糊中，看见林筱雨向他跑来，淡粉红色的裙子随风飘动，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她张开双臂飞了过来，他接住她，紧紧地抱住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嗨！没事吧？！”冯英俊涨得通红的脸突然出现在曾卫国眼前，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曾卫国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没事。头好痛，好晕啊！”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心里一阵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