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飞渡，流光划过天首山头，向着远方飞去。

    莫约行了千余里，灵舟缓缓落下。

    一黑衣女子从隐秘处走出，显出身形，来到了灵舟之上。

    祝月莲见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陈长生居然在半途又接上了一位女修……难不成是这段时间新认识的？

    师兄身边的女人也太多了啊！

    她心里想道，嘴上怯生生地问。

    “师兄，这位是……？”

    叶芸看着站在陈长生身后半步，一副完全听从对方话语的场景，心上有些失神。

    真的好像！

    和杨婉灵，白慕道这些人相比，叶芸是陈长生年少时切切实实的故人，也是当下尚在人世之人中，少数地见过祝月莲和陈长生的人。

    在陈长生去接祝月莲之前，就已经和叶芸讲过祝月莲的事情，所以叶芸见到祝月莲，倒也没有感到惊讶。

    “她是叶芸，在很久以前，也是云水涧的弟子。”

    陈长生介绍道，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

    “当初我在宗门苦修已久，你邀请我出门历练，那是我踏入修行之后，第一次离开宗门。”

    “也就是那次，我们一起遇见了她，以及她家族的一行人被劫修围杀，你我共同出手，将其救下。”

    “哦……是这样啊！”

    祝月莲冲着叶芸笑道：

    “那我就叫你叶芸师姐啦！”

    叶芸脸上也露出和煦的笑容。

    当初将她救下的，是祝月莲和陈长生一起，后来他们筑基之后，在前线开的夜宴，祝月莲也同样在场。

    除了因为性别缘故，叶芸没有对她产生一些莫名的情愫之外，叶芸对于祝月莲的感激之心，也一点也不算少。

    “陈长生已经将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她走上前，拿出一个玉盒，交给了祝月莲。

    “这里面有着一滴精血，在你结丹之时炼化，能够为你增添两成的成功几率，并且不论发生什么情况，这精血的力量都能保你不死。”

    “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当年，你也帮了我不少……”

    祝月莲接过，对叶芸道了声谢。

    陈长生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禁带上了一丝笑意。

    故人相见，总会给他一种宛在昔日的感觉。

    话说当年因为祝月莲邀请他而出去的第一次历练，遇见的许多东西，真的至今都仍有影响。

    月华剑就不说了。

    当初一念之间救下的叶芸，到今日竟成了在几方乱战之中，让他占据主动权的根源。

    还遇见了后来祝月莲的弟子，云水涧的掌门，刘永安。

    “师兄，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祝月莲已经和叶芸聊好，两人正相互挽着手，站在陈长生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哦~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有些失了神。”

    叶芸打趣道：“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对吧，陈长生？”

    “嗯嗯。”

    “可是，师兄，我知道回忆过去很美好，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我们都在你身边，现在的你也有我们的陪伴。”

    反倒是祝月莲一脸严肃地看着陈长生，劝诫道：

    “所以，当下，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对着我们这些故人回忆过去了，你也该，走出去了。”

    陈长生愣了一下，看着祝月莲严肃的小脸，释怀地笑了。

    “哈哈，哈哈。”

    他清爽地笑了两声，引得祝月莲和叶芸侧目。

    “是的，你说得对。”

    他转身，只留下背影，手上法力涌动，驭使着灵舟再度飞起，于悠悠的白云间，飘飘地驶向远方。

    没什么好怀念了。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

    蓝海变作红色的了。

    沉在海底的，浮在海面的，在海中飘荡的……残肢断骸，满目疮痍。

    唐柯艰难地提剑而起，他刚刚杀死了他面前最后一只大妖。

    随后举目环顾四周，竟再无人站立。

    “啊！！！！！”

    他长啸。

    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只有浪潮翻涌的声音响应，分外的死寂。

    “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吗？”

    他怀疑，最后踉跄地走在小岛之上。

    刚刚那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妖族不要命的冲，人族也拼了命的守，天上有着好几个元婴真君和四阶妖王斗法的波动传来，但很快也没了动静。

    星澜宗留给唐柯的保命手段也被他全部用掉了。

    这也是他在战场上冲得最凶，却依然能活下来的原因。

    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战场真是一个不讲理的地方，它会夺走你的生命，假如你侥幸活下来了，这份悲剧就需要你的亲朋来承担。

    而你，则需要长此以往地忍受名为“悲壮”的诅咒。

    唐柯没了力气，于是摔倒在地。

    片刻后，悠悠地，充斥着尸山血海的气息从唐柯的体内迸发出来。

    他又领悟了一道剑道真谛。

    修行的瓶颈也就此松动，回去稍加修行，便能破入金丹圆满。

    随后，若是他有自信，便能当场突破元婴了。

    所谓圆满，便是在这个境界修无可修，如果圆满之后仍有所不足，需要，并且可以弥补，那便称不上圆满了。

    “扑腾”

    突然，旁边的尸骨之中传来反动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中爬出，随后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哈，哈……”

    他艰难地爬起身，一眼便看见盘坐在地上的唐柯，笑道：

    “唐兄，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一瞧，果真如此啊！”

    唐柯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喜色。

    “秦羽，你还活着！”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

    秦羽来到唐柯身边坐下，和唐柯一起争分夺秒地恢复伤势。

    海燕从远处飞来，经过战场上空的时候，似乎是闻到了这儿刺鼻的血腥味，转头便又飞走了。

    “隆隆隆……”

    巨大的声响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疗伤。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相互搀扶着站起身。

    远处，黑潮涌来，带着喊杀声。

    黑潮的来处不是后方，而是前方。

    那是妖族的援军，不是人族的援军。

    “这群畜生怎么来的这么快？”

    “攻方向来比守方有余地。”

    “那怎么办，阵地上好像就剩下咱哥俩了。”

    “死呗，跑又跑不掉，能换掉几个算几个了。”

    “还以为我们活下来了呢。”

    “还真是‘暂时’死不了啊！”

    这个笑话不好笑。

    两人不再说话了，保留体力，屏息凝神，等待着妖族援军的到来。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

    仿佛倒计时一般，妖族越来越近。

    两人就要看见最前面的妖族脸上狰狞的样貌之际。

    天暗了。

    明月落下。

    来势汹汹地妖族援军几乎死光了。

    唐柯和秦羽对视，泪水从他们的眼角滑落。

    是悲伤？还是庆幸？又或者是被吓到了？

    谁也不知道。

    他们相拥而泣。